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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回来了？”眼见着裴政踏着残阳的尾光步入政字院的门槛。
倚靠在院内一角凉亭的红柱上拎着一根油乎乎的鸡腿儿、正慢悠悠喝着劝君酒的老酒鬼忙收起了那根咬了一半的鸡腿儿，顺带着盖上了那酒葫芦，便迎了过来。
“嗯，大日要落了总不能厚着脸皮在守明院候着七叔公的晚宴吧？”
裴小郎君笑着回应道。
“哈哈，裴元简那老鬼可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郎君若是不舍与他些好处，那老鬼哪舍得留宴？”
瞧着裴小郎君喜上眉梢的模样，老酒鬼不由开了个玩笑话儿。
“嗯…老酒鬼。今儿个我倒没舍与七叔公些好处，不过他倒与我了个天大的好处。”
“你且猜猜？”
裴政对于老酒鬼‘批判’前任首座族老裴元简的样子不置可否，转而与他说到了那道令牌。
“哦？天大的好处！难不成…那铁公鸡还舍得将那要带进棺材的灵髓令分与郎君一道？”
老酒鬼倒是颇为意外。
“喏，你瞧瞧。”
见着一道碧绿的影子从裴小郎君的手中飞了过来，老酒鬼连忙抬手去接。
他可不知道这缕扑面而来的‘绿色’是什么样子的质地，可别给自家郎君摔坏了。
“灵髓…这是灵髓令？！”
老酒鬼看着玉牌上刻着的古朴周文，不禁念出了口。
“那铁公鸡竟然舍得给与少爷这般宝贝？这大日莫非是打西边出来了？”
老酒鬼眼中满是震惊。
他侍候自家郎君在裴族呆了十余载了可从未见过裴元简那老鬼如此这般大方过。
“嗯！…裴元简这厮莫非包藏着什么祸心？”
没有来由的好处瞬间让老酒鬼心起猜忌，不过他并未道出声来。
见着老酒鬼眼中神色一变，裴政顷刻便知道这把老骨头想多了，不由开口道：
“老酒鬼，你还记得早间‘货楼’传来的那则模棱两可的消息吗？”
“嗯？早间的消息？”老酒鬼愣了愣，不过脑海一转便记了起来：“郎君是说裴鎏夙被封少族长的事儿？”
“嗯？嗯！是了，是了！我说呢，那铁公鸡能如此大方，原来是因为这事！”
经由裴小郎君一点拨，老酒鬼心中瞬间明了了，眼眸之间的神色也渐渐变得人畜无害。
“不过…”老酒鬼话音一转说道：“这裴潜楚可不是个满心仁慈的弥勒菩萨！”
“此番行事，他虽然将裴二郎君推到了前头，但恐怕未必一心只愿如一马配一鞍般全为了郎君啊！”
“嗯，这点道理我还是明晓的。”裴政颔首肯定了一句，转而又说道：
“仲父执掌我东岳裴族纵横于姬周西南之地又怎会是胸无城府之辈？”
“老谋深算才该是他堂堂一族之长应有的沟壑。”
“嘿嘿，郎君。既然你心思明晓，咱也就放心了。”老酒鬼对于自家郎君的表现很是满意。
裴潜楚作为东岳裴族堂堂一族执掌人，从三十年前上位之日算起：
为了族中利益纠葛亦或是别的争端缘故，
他曾做过很多的事。
有亲自动手的，也有吩咐下手的。
其中，
或是拨云见日，或是暗室欺心，
或是博施济众，或是罄竹难书，
或是慷慨解囊，亦或是穷凶极恶……
算起来，到如今，
他手中亡魂若没有一万也应有了八千之数。
而这些事情也多为恶事，甚至是恶贯满盈之流。
至于那善事善行，则不过百中之一罢了。
在这巍巍关中大地，历经世事变换、勾心斗角的裴潜楚，可不仅仅是裴政的仲父，他更是这东岳裴族的族长！
为了这东岳裴族，他可以做任何需要做的事情！
而裴政与老酒鬼，身处阳关族内也已有数十载了。又怎会不知晓这其中的十之一二呢？
或许裴鎏夙上位少族长如今只是为了遮掩那天谷内的雷劫而特意选出的‘挡箭牌’，从而帮助裴政金蝉脱壳、淡出旁人视角。
但是万一天有不测风云呢？
裴政会被如何处置？这‘少族长’裴鎏夙又会是何等风情？
藏器待时更应心有照量！
哪怕是受人恩惠，防人之心仍不可无之。
“踏、踏、踏…踏、踏、踏…”
倒是有些巧了，随着两人的对话落下短暂的帷幕，三道稳健的脚步声也从院外不远处的转角处传了过来。
三人走的倒也很是矫健，不一会儿便映入了裴政与老酒鬼的眼帘。
领头的一人唤作胖五，人如其名：身宽体胖，一脸喜色。
他曾是裴政父亲的贴身小厮，厨艺很是不错。
于是乎，自裴政步入裴字谷后，便也随着入了这谷中南边的膳房内。
一院一膳房，胖五便只做裴政与老酒鬼的一日三餐、粗茶淡饭。
至于那另外两人，左边儿提着小竹篮的唤作胖忠，右边儿提着藤条食盒的则唤作胖勇。
一忠一勇，都是胖五家的崽子，便也随着入了那膳房做些杂事儿。
家生子嘛，代代侍奉，方才放心啊！
“郎君！酒老！”
正琢磨着今儿个叫花鸡做法的胖五刚转过了院落外的转角，同样瞧见了二人的身影不由放声道。
“哈哈哈，胖五你这小子来得正好，刚好郎君说肚儿有些饿了哩。快来、快来。”
“哈哈，酒老，怕是你馋咱酿的虎骨酒了吧!”
胖五是家里的老人了，从小便守着裴小郎君，也是能说些许玩笑话的。
“不过今儿个，酒老您倒是齿颊有福了！”
“哦？”见着胖五买了个关子，裴小郎君不由也来了些兴趣。
“嘿嘿，郎君。昨天族长家中的长随送来了两只玉珍鸡，说是前儿个在南岭回途中恰巧遇到了一窝，便顺手给猎了……”
胖五是个明眼人，瞧着裴小郎君来了兴趣，便走近了些与自家郎君说起了今日的这道珍馐美馔。
不过边说着他也没忘了自身的本职，便手一招呼、使着身后的两个崽子先往着院内的那角凉亭布菜温酒去了。
“用那夏荷叶子一裹，再使着七香土一包，最后咱又添上那上好的果木炭可正正好好的给烤了两个时辰哩！”
“正好配上醇香的虎骨酒，加上几碟我精心配着的时令小蔬与凉碟。郎君、酒老，你们就尝吧！”
“哪怕是那凤髓龙肝今儿个也比不得咱的粗茶淡饭！”
“哈哈哈，胖五你真是说得老头子我是垂涎欲滴了。”见着凉亭内胖忠、胖勇哥俩，把菜肴一一摆好、酒杯斟上，老酒鬼肚儿的那点馋虫不由得也被胖五给挑起了。
“那便尝尝胖五叔的手艺，且边吃边谈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