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的离世让江东变得静谧,丧礼期间孙权多次前往吊唁,还给其家眷厚赐田宅财物,表现出了浓厚的主仆情谊。
乱世中的人死亡如风常伴,鲁肃的职位是镇守西边的江夏,会直接面对荆州的关羽和襄樊的曹仁。
江夏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是长江中游的关键所在,不能因为一人的离世,而不顾江东西大门的防御,所以在鲁肃丧礼期间,不停有人催促孙权任命新的大都督。
孙权因为楼船的听闻心中不悦,这些催促的人中并没有吕蒙,但他不想被人胁迫着下令。
孙权以鲁肃丧礼期间悲痛,借口等下葬之后再作安排,实则是为了拖延时间。
在这期间,孙权不停考察备用人选,但现任将领中实在难有人比得上吕蒙。
虽然有几个很有培养价值,却是出身于江东士族。
江东士族的人已经布满孙权的大小衙署,孙权不可能再把兵权交给本地人。
想来想去孙权脑海中浮现出张昭的儿子张承,此人已经四十有三成熟稳重,而且在淮泗派中名气很大。
因为张昭身居要职,所以一直没对张承付以重任,现在孙权打算提前启用,于是找来其父商议。
张昭在夜里被孙权召见,他还以为有什么机密的事情,结果孙权一改白天的悲痛表情,亲自执盏为他斟酒。
孙权言辞恳切地说:“大兄病逝前曾托孤先生,如今子敬又离我而去,危难时刻子布当助我...”
张昭双手接住酒碗,有些激动地回答:“主公勿要悲痛,子敬虽然英年早逝,但是江东俊杰尚多,主公宜早定大都督之位,以安三军之心。”
孙权单手捋紫髯肯定:“我夤夜唤子布来见,就是为了商议大都督之事。”
“吕子明是由主公亲自培养,他接任大都督的呼声很高,莫非主公有别的考虑?”张昭凭直觉猜出了问题所在。
孙权皱起眉满脸严肃,“子明虽然很合适,但毕竟太年轻不够稳重,我担心他不能尽职...”
张昭被孙权的解释搞懵了,当初周瑜死的时候也没吕蒙这岁数吧?什么时候年龄成了就任的硬性指标?亦或者主公有什么新的想法?
“主公的意思是?”张昭好奇地反问,他知道孙权这么说,心中必然有了其它答案。
孙权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岔开话题问:“仲嗣(张承)最近在忙什么?”
“呃...前段时间同我一起给余则诚主持婚礼,现在经常去余氏商行学习商贸。”
张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孙权不会莫名问起这些,但是想到余则诚是孙权的暗棋,跟他多结交应该没什么坏事。
张昭的话说得天衣无缝,但是听到孙权耳朵里就变了味道,难道张承打算通过余则诚交好江东张家?
我种好的桃树,你儿子去摘桃子?那可怎么行。
“仲嗣成熟稳重颇能识人,我欲让他接替子敬出任大都督,子布以为如何?”孙权开门见山说出了想法。
张昭脑袋嗡嗡的,张承的秉性当父亲的自然清楚,虽然能力性格都不错,但从来没带过兵,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间接受不了。
看着孙权期待的眼神,张昭不由得往深层次里想。
自己在朝臣中地位无比尊崇,若是张承再接替了大都督之位,那他张家就成了淮泗派、江东派的众矢之的,即便能够风光一时又岂能长久?
“多谢主公抬爱,但仲嗣他未经历练,恐军中将领不服反误大事,还请主公另择贤明...”
老练的张昭是不可能同意的,因为相处这么多年他早就看透了孙权。
张家掌握太大权力无疑是灭顶之灾,孙权很可能在试探自己的忠诚,所以张昭表情夸张,并且极力推辞绝不上当。
“有我在后面支持,何愁众将不服?子布还是再想一想。”孙权继续争取。
张昭果断摇头,“昔日赵国以赵括代替廉颇遭致惨败,请主公以史为鉴三思而行,无论是谁出任大都督,昭与子都将竭力支持。”
“既如此...那我再斟酌一番...”
孙权见张昭如此坚持,最后只能无奈让这老狐狸回去。
因为事出突然,孙权真没其它想法,无奈老张想得太多。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眼看鲁肃下葬的时间越来越近,孙权因没有选出合适的人选,所以晚上彻夜难眠。
见完张昭的第二天,孫权换上便服秘密出现在余氏商行外,他觉得有必要敲打下自己的暗棋,不要傻乎乎给张承牵线搭桥。
胡恪见到孫权亲至,惊讶的同时不忘关门闭店,然后将孙权引入后堂说话。
趁着城中给鲁肃办丧礼很混乱,胡恪配合乌斯黑送走了赵爽的家眷,他自问是办得天衣無缝,但也害怕孙权还有其它眼线,要是自己暴露必须立刻想个说辞。
孙权来到后堂坐定,一双碧眼上下打量着胡恪。
胡恪虽然心里很紧张,但是脸上神色没有什么异常,他想了想抱拳行礼,主动开口说:“主公便服来此,莫非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最近交州没什么紧要的事...”
孙权正色问:“交州事持续关注就行,听说你最近和张仲嗣过从甚密?”
“呃...他与子布先生爲我筹备婚礼,所以我就送了些交趾来的玩物,其实交往并不算深入...”
胡恪一听是张承的事,心中的大石也算落了地。
孙权轻轻点头,“此张家非彼张家,保持寻常来往即可,否则你外舅族人必会不悦。”
“末将记下了。”胡恪抱拳回应。
孙权嘱咐一番,看胡恪的脸色变得柔和起来。
孙权欣慰地说道:“听说则诚与新妇琴瑟和鸣,而且因为很会办事深得张家喜爱,这一点你做得很好,以后要继续保持。”
“末将领命,我定会全力以赴,争取让张家为主公所用。”胡恪言语铿锵。
“非常好,要是我多些则诚这样的忠诚之士,何愁江东不能安宁、天下不能平定也...”孙权深深叹了一口气。
胡恪听出孙权意有所指,连忙进言询问:“主公莫非有什么烦恼?不如说出来让我为你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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