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瞬间,竟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心脏停滞了几秒,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中只有她倒影。
陈蝉衣看他不说话,可觉得他应该是想的?
她轻轻拉过他手,往店里走。
眼花缭乱的颜色,烟紫,晴蓝,朱砂红,每一套下面都配了小银链子,甚至还有臂钏和脚链可以选择,他视线虚无地一条条扫过去。
陈蝉衣看着他,有时候会觉得他目光一如往昔,教人看不太透。
她说:“你喜欢哪件?”
本来就是穿给他看的。
李潇沉默许久,最后目光停留在一套红裙上。裙摆繁复,腰链细长。
“喜欢这个?”
他用鼻音应:“嗯。”
陈蝉衣看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心里好笑:“好哦。”
她跟妆造师沟通,其实她眉目温柔婉约,经验来说,或许纯白或浅色裙子更适合。
然而陈蝉衣摇摇头:“就要这套,我男朋友喜欢。”
妆造看了眼小漂亮身后的男人。
高大沉肃,看着严厉又凶,像是一柄上膛蓄势待发的枪,英俊冷漠。
靠。
那确实惹不起。
妆造神色复杂带着陈蝉衣去做造型。
陈蝉衣一脸莫名,怎么用那种眼神看她呀。
她长发被挽了个髻,鬓前留出几缕,用金色发钗固定。
红金配色惹眼,她长相很惊艳,有一股近乎剔透的纯净,水瞳眼波柔柔,肌肤如瓷,浑身散着种无瑕的气息。
红裙一身,很衬肤色。
其实大漠红裙,近年来很热门,不少女明星都穿过,尤其是妖艳挂的,红裙出圈的数不胜数。
就连红毯都要穿这种极艳的颜色。
化妆师还以为她不适合。
她化完妆,从换衣间出来,整个店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半晌,才有人呆呆说一句:“好美......”
她眸光很清澈,比月牙湾的湖水更明澈,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很多女人摆姿势熟练,知道怎么一颦一笑魅惑,挑挑眉故作风情。
她似懂非懂最撩人。
李潇说不出话,这么多年,她依旧是他年少绮梦,唯一夙愿。
陈蝉衣低眸看看裙摆,脸颊微红。
其实她也有点尴尬,这条裙子,抹胸的,她平时穿衣服很保守,短裙都不怎么穿,照镜子的时候就觉得不自在。
她仰头问李潇:“好看吗?”
她唇瓣娇艳得像蔷薇。
他身高太高,这样的视角,其实她抹胸遮不住什么,陈蝉衣人看着瘦,其实并不轻,也有一百斤。
肉不在腰上,全给她长别的地方了。
胸脯鼓鼓,沟渠柔滑明显。
李潇没有吭声,后来轻轻点头:“好看。”
她松了口气,他喜欢就好。
这套衣服码数是对的,就是胸围,别人穿正好,她穿就小了,箍得她有点难受。
她唇边浮出一抹笑,扯扯他衣摆:“那我们去拍照呀。”
李潇心脏鼓噪,那时候才重新跳起来,他手指轻颤,轻轻握住她手腕,喉结不受控制滚动。
他怕自己拍不好,还雇了个摄影。
大漠黄沙,她红裙裙摆飞扬,精致细巧的腰链,在阳光下映着明媚的光。
那套衣服可以租到夜晚,后来摄影师也走了,就剩他一个人。
她原本赤脚拍照的。
李潇重新蹲下给她把鞋穿上,牵着她慢慢走。
他掌心很薄的一层汗,黏腻难受,最后耻辱地松开她手,头别到一边。
陈蝉衣看着空空的掌心,啊,这就不牵啦?
她提着裙摆跑过去,红裙像一阵风,扫过他裤管和鞋面。
掌心又钻进来她小手,温凉柔软。
李潇心跳得快死了,低眸看见她气哼哼地:“谁准你不幸的,那么多人呢,一会儿我就丢了。”
方圆五公里游客,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更惹眼漂亮,璀璨夺目。
李潇最后还是紧紧牵住她掌心。
哪怕他心跳激烈,已经让他有几分无措。
男人表情持续僵硬。
后来到车里,准备开车回酒店,不小心碰到他,她才知道是为什么。陈蝉衣好害羞,他,他怎么一直都,都有反应啊。
鸣沙山夜色凉如水,他攥住她手腕扯去后座,那截纤细的腰肢握在手中,柔软得不可思议。
店里的银链并不给卖。
最后李潇在某个摊前随意买了一条。
“戴上看看。”
她乖乖撩起衣服下摆。
她腰很细,银链子挂在腰上,收到最紧,冰凉的触感让她笑出声:“好凉啊。”
他手掌往下握住她胯骨,有点硌手,缄默的眼瞳夜一般暗。视线肆无忌惮,在她腰侧逡巡,缠绵,就像夜的领主审视自己的领地。
她身上有浅淡撩人的香气。
“宝宝”
“嗯。”
“月月。”
“嗯。
李潇喉咙一时间堵塞,眼睫低垂,最后亲了亲她平坦的小腹。银链子搁在脸颊,真的是冰凉的。
他头发弄得她有点痒,陈蝉衣掩着唇,微微喘息,受不了地推他脑袋:“好难受。”
温热的唇瓣离开,小腹被吮出一片糜艳的红痕,水光淋漓。李潇眼眸暗了片刻,抿唇抽了张纸,帮她擦去。
他留下的痕迹和气味,却怎么都擦不掉。
陈蝉衣眼睛里薄薄一层水汽,她眨眨眼,水汽消失:“你们那边,是不是女孩子习惯带银链子呀?”
她记得他们那边的人,什么都习惯用银制的,手镯也是,甚至喝水的杯子也是,碗也是。
李潇沉默,埋在她怀里点点头。
她细软的指尖捧着他脑袋,笑意温柔:“我也想要小银镯子。”
主要是,她好想当他新娘子。
锢在腰间的手臂僵了僵。
李潇就像是一堵墙,没有声息。
他喉咙喑哑:“给你买。”
那是他们这趟行程的第五天,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夜晚鸣沙山,几千人的大合唱,歌声忽远忽近,萦绕在他耳边。可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后来她细细的腰链贴在他眼皮上,他眼眶一湿,眼前也看不见了。
驱车前往祁连山那天,六月罕见下起大雪,气温直降至几度。
不得不暂缓行程,李潇延长酒店订房时间,刚到达的那天下午,他们就窝在宾馆里看电影。
陈蝉衣没想过六月也能飘雪,缩在被子里,还眼巴巴好奇望窗外。李潇订的房间正对雪山。
郑容微的人已经一连跟车将近一周,祁连山是他们大环线的终点站,李潇原本只打算停留两天,接着就返回润州。
然而突如其来一场大雪,耽搁了时间,把行程延长。
他在温暖的被窝里圈着她,有那么一瞬间,看着窗外纷纷扬扬雪花,李潇片刻失言。
他其实是希望这场雪一直落下去的。
永远不要停。
她身体很暖和,也很柔软,原本的小银链子被她收起来,缠了两圈绕在手腕上。
他目光跟着她手腕转。
陈蝉衣翻个身看看他:“感觉在过冬天。”
李潇安静笑了笑。
陈蝉衣说:“我们今年除夕夜也会这么过嘛?还没一起跨过年呢,好期待啊。”
李潇喉咙发哑:“期待什么。
陈蝉衣抱着他腰:“就是期待呀,想和阿潇一起过新年,一起吃饺子看电视,最后一起睡觉,盖一床被子。”
她从前过年,不是去京城就是回南京。京城不用提,如果可以的话,她这辈子过年都不想再回去。
然而南京虽然和乐,可也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她其实容易犯困,撑不到熬夜的时候,可陈蝉衣不愿一个人睡房间,那么冰冷潮湿的床铺,黑漆漆安静的房间。
她那个时候,有点想找个人抱一抱。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李潇,她对过年这件事又热衷起来。
李潇唇角笑意?淡,微微发苦。
除夕,那么遥远的事,或许等不到树叶变黄,他就已经不在她身边。
李潇沉默片刻,还是给她打预防针:“宝宝,要是除夕不能陪你一起过怎么办?”
陈蝉衣一怔:“为什么不一起过?”
“可能渡口会有工作。”李潇声音低低地,“如果是这样,你一个人过可以吗?”
她瞬间不是很高兴,哭丧着个小脸:“可是除夕就是要和亲人一起过啊,哪有除夕都不回家的。”
陈蝉衣扁着嘴,整个人缩进他怀抱。
他心里微微叹息。
最后只能道:“那我尽量早点回来陪你。”
他不敢把话说死,他还是想在她面前留点好印象的,不愿她多年之后回想起,只觉得他这个人,满口谎言。
这场雪下了一夜。
第二天凌晨五点多,渐渐停了,远处温柔泛起鱼肚白。
陈蝉衣哆哆嗦嗦裹好衣服,咬唇,觉得好羞耻。她昨晚上不满意他的答案,跟他胡闹,起初李潇还让着她,后面眼睛泛着种可怖的猩红,把她压到了床上。
衣服被他脱掉扔床头了。
两个人这样抱着并没有什么。
只是晨起,男人身体容易发生变化。陈蝉衣觉得这个背后环抱的姿势,好危险,稍微动一动,他容易挤进来。
她尴尬地垂眸,把衣服扣好。
李潇也恰好睁开眼眸:“雪还下吗。”
她望了望开着半扇的窗:“好像停了。”
“下午带你去草原。”
陈蝉衣点点头:“嗯。”
李潇摸了摸她脸颊。
下午时分,雪初化开的草原,凛冽清新,空气都仿佛夹杂着寒冷的气息,却意外地好看。
草原上有射箭项目,也有骑马。
李潇并不知道她有恐惧症:“宝宝,想骑马吗?”
陈蝉衣愣了愣,一瞬间想到上次和郑容微。
那时候在南京围场,郑容微从身后抱着她,她只觉得不安和惊惶,眼眶湿红。
“我,我有点怕这个。”
她攥住他衣服下摆,不太敢大声讲话。
她怕他不在意,眼眸很胆怯。
然而李潇一愣,旋即笑了笑,把她往旁边牵:“那我们就散散步,我陪你。”
草地上开着嫩黄色的小花。
李潇抓缰绳的姿势很熟练,他应该是会骑的,却没说。
其实不需要说什么,她害怕,他心里就已经把这个项目划掉了,不想非让她尝试。
他这个古板无趣的男人,看见她盯着草地,还以为是喜欢脚下黄色的小花,帮她捡了好多。
陈蝉衣默默凝望他,忽然说:“其实我有点想试试。”
“什么?”
“骑马呀。”
李潇愣了愣:“不怕摔着吗?”
陈蝉衣思考了会儿:“那你在下面保护我?”
她在他面前莫名有了点勇气,那匹马不高,只要慢慢走,不跑起来,她往下摔李潇也能抱住她。
李潇顿了顿,把缰绳牵过来:“上去试试。”
陈蝉衣心里紧张,踩着脚蹬,一点一点试探着爬上去。
马背上的视角很不一样,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总让她觉得很不习惯。
“缰绳抓稳了。
“嗯。”
紧接着,身后掠过风,她被熟悉的怀抱紧紧环住。李潇翻身上来,胸膛滚烫贴着她后背,她的背婉约单薄,有瞬间被他烫出薄薄一层汗。
陈蝉衣不确定地喊了声:“阿潇?”
李潇应她:“嗯别怕,不会摔下去,我们先适应一下。”
他语调很柔,很有耐心,最初就是让马停在原地吃草,慢慢地,她适应之后,李潇试探着牵引缰绳,在草地上踱步。
这种感觉很新奇,在南京围场,身后坐着郑容微,身影高大挺阔,她却觉得不安全,浑身都叫嚣着要逃离。
然而如今,背后的人变成李潇,她陡然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磨蹭了十几分钟,她能适应骑在马背上慢悠悠地走,李潇给她指远处的风景:“西边有山,还有毡房和经幡,那种圆顶形状的经幡圈,好像可以许愿。”
陈蝉衣哦哦听着。
沉默一会儿,小声说:“我们就这么慢慢走啊?”
男人沉闷的低笑响起来:“你不是怕么。”
她被笑得臊得慌:“我,我想试试嘛。”而且现在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真的?”
她抿抿唇,还没等说话,李潇猛然圈紧地握住马鞍,另只手拉紧缰绳。
棕马调转方向,向西而去。
凛冽草原上的风刮过面颊,陈蝉衣怕得惊叫,紧紧闭上眼睛。
李潇笑声朗:“怕什么,睁开眼看看啊。”
男人一只手圈住她柔软的腰肢。
“嗯?睁开眼试试看,宝宝。”
他完完整整把她拥入怀中,这种完全被纳入的姿势令人安心,陈蝉衣眼睫一颤,缓缓睁开眼。
山体和毡房都快速飞掠离去,青翠与苍蓝呼啸,他们好像在奔往天尽头。
有瞬间她忘了自己是谁。
忘记很多事。
唯一记得的,是很想就这样和他一直往前。
棕马返回原来的草场,李潇把她抱下来:“害怕吗?”
她摇摇头:“感觉没有想象中可怕。”她都算是突破自己啦,现在什么也不怕。
李潇笑了。
他把马匹牵还给管理员,腾出手来牵她。
她蹦蹦跳跳的,看上去心情格外好。
陈蝉衣说:“我好喜欢这里,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是一只小羊。”在这吃草。
她简直,莫名其妙孩子气的话。
李
潇附和她:“你不是小月亮吗。”
“小月亮是这辈子。”
他笑了,好吧。
“那为什么是小羊。”
“因为我生日是三月二十六啊。”
李潇其实没懂,这个日子怎么就小羊了。
问她。
她就慢吞吞说:“你好笨哦,因为我是白羊座的啊。”
李潇心里险些笑死。
她一手抓着黄花,模样娇娇的。
李潇忍不住把她抱起来:“好了小羊,现在我们要回去了。”
陈蝉衣其实还想玩:“就回去了?”
“嗯,先吃晚饭。”
他在毡房订了特色的菜。
外面很冷,毡房烧了火炉很暖和,里面准备了当地特色的汤饮,陈蝉衣有些喝不惯。
李潇手机突然响了声:“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点点头:“好。”
李潇带的包就放她旁边,陈蝉衣小口小口喝汤,浑身暖和起来。过不久,她的手机也响了,是陈如晦。
陈如晦问她七月上能不能回京城。
陈蝉衣低着声:“我没时间,我还要在南京。”
“你看你外公也看够了吧?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在南京不回来?”
陈蝉衣心脏绞着,呼吸也停滞了。
她不知道怎么和陈如晦沟通。
如今听到陈如晦的声音,都只觉得呼吸困难。
陈蝉衣缓了缓说:“我不想回去。”
那头便高声吵了起来。
她默默听。
反正陈如晦从来不管她是不是能接受,他只输出自己想要表达的,从来不在乎她想不想。
那头怒吼:“我不管你什么事,七月上如果看不到你,我亲自去润州找你。”
陈蝉衣眼圈泛红,挂断电话,抹了抹眼睛。
毡房的门帘被挑开,她抬眸,看见李潇回来了。
男人眉目无端有些深沉,唇色微微地苍白。
陈蝉衣装作若无其事,往里面移了个位置,李潇坐进来。这个毡房并不是只有他们一桌客人,因此两人说话声音都不高。
陈蝉衣说:“你刚刚接了谁的电话呀。”
李潇唇抿了抿:“我阿妹,我阿妈前段时间病情不太好,家里钱不够了,她找我转点回去。”
陈蝉衣哦了一声,给他盛汤:“我好想去你家玩。”
李潇一怔:“为什么去我家。”
“就是有点好奇呀。”她还没有去过,甚至连他家里人都不了解,她其实很想看看,他以前生活和长大的地方。
李潇默然别过头,声音狼狈泛冷:“再说吧。”
陈蝉衣被他弄得心里发堵,在一起之后,她很少看到李潇冷着脸发脾气了。
他这样突然一沉脸,她有点受不了。
菜很快上齐,两个人沉默吃饭。
李潇低睫,不动声色侧眸。
她大概不高兴了,无精打采戳碗里的一小片肉。
他心里苦笑。
他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很多事也不是坦诚相待,他也有隐瞒她的时候。
回他家,多好笑,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家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究竟在什么地方。
其实他曾经也认真做过计划,怎样才能让她慢慢接受他家庭。
他也蠢得以为只要有钱就可以。
就能弥补原生家庭的缺陷。
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些自以为是的愿望,期许,如今其实都不过梦幻泡影罢了。
他那么多年唯一的愿景,要是注定得不到,他想起码还能陪她把大环线走完。
他不想她的嫌恶来得那么早。
“
李潇说:“你不回去吗。”
陈
蝉衣愣了愣,知道他是听到那通电话了:“你想我回去吗?”
李潇低眸,慢慢把碎骨头挑出来:“不是想不想,如果你不回去,你父亲那边不好交代。”
语调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陈蝉衣看着他疲惫的侧脸:“你生气了吗?”
他其实没有生气,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不生气。
李潇还是那个姿势:“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我回去?”
你爸会生气。”
“那你就不生气?”
说来说去,又绕回到这里,李潇蹙眉,唇瓣紧紧抿成一线,不愿意最后陪她玩一次,还和她吵起来。
他抽了张餐纸,帮她擦擦嘴:“不说这个了,吃饱了吗,我们回去吧。”
陈蝉衣固执得不说话,葡萄样眼眸很执拗看着他。
李潇收拾东西,沉默掀开毡房的门帘走出去。
草原的寒风一瞬间侵入肺腑。
她在身后喊:“阿满。”
他停住脚步,视野里她身影飞扑过来,小手紧紧揪着他衣摆,又重新问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草原晚上有篝火,数不尽的游客,李潇听见风声,还有篝火旁话筒前音乐响起的前奏。
那首歌他觉得熟悉,一时间竟也想不起来。
他看着陈蝉衣:“真的没有生气。”
陈蝉衣根本不信:“你就是生气了,你还要我回去,你不要我了。”
他咬紧牙,心口一阵阵酸疼。
夜幕星垂里,他直直注视她倔强的眼睛,他从来不是不想要,他只是觉得他要不起。
他有自知之明。
那首歌行进到中段,却没人敢去话筒跟前唱,陈蝉衣抿抿唇,最后手骤然松开他衣摆,跑到话筒前,一把拽下话筒。
围
着的人都没想到有人真敢上去,还是个长相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全都鼓掌起哄起来。
李潇不明白她想做什么,有些心慌在人群里喊了她一声。
声音很快被洪流淹没。
寂静夜色下,山影巍峨悄然,女孩子歌声安静响起来:
“偶尔我真的不懂你,又有谁真懂自己,
往往两个人多亲密,是透过伤害来证明。
像焦虑不安我就任性,怕泄露你怕,
所以你生气,
我爱你,
让我听,你的疲惫和恐惧。
我爱你
,
我想亲,你倔强到极限的心。”
她唱到一半,自己改了词:
“你撑起所有爱围成风雨的禁地,
挡狂风豪雨,想让你喘口气,
被割破的信心,需要时间痊愈,
梦想缠着怀疑,未来看不清,
就紧紧地拥抱去传递,能量和勇气。
我爱你。”
大的情绪铺天盖地压下来,李潇一瞬间忘记表达,不会说话,周围所有人都在叫在闹,夸她唱得动听。
庞
歌曲到这里有个短暂的间隙。
她在小舞台上看着他,忽然问:“你爱我吗?”
她水蒙蒙的眼睛望向黑夜的人群。
没人知道她是在问谁,起哄的声音更大,只有台下他一个人,眼睁睁看着她娇小单薄的身影,那瞬间几乎失声。
李潇微微张了张唇,记忆在那一刻回溯遥远的往事,他曾经也为她唱过这首歌。
当时他不知道怎么把她惹生气了,不太会哄,那年学校去世业洲春游,他向来寡言嘴笨,不参与任何活动。
那晚破天荒表演了个节目。
台下那么多师生,手机灯光像是点点星海。
可他只想求得一个人的原谅。
她后来还哭了,拉着他到一边,说是有点高兴,但是想想又好丢脸,喊他以后不许唱了。
如今回忆起,仿佛已经是过去很多年的事情,又仿佛就在昨天。
李潇掌心痉挛似的蜷缩起来,他血液凝固,整个人像是被推着往前。
他开不了口,最后只能颤抖点了点头。
他很爱她的。
他
撒不了谎。
他知道人潮汹涌,可她一眼就能看到。
陈蝉衣对上他视线,眼尾红了红,歌曲的间奏过去,她继续轻声唱:
“我爱你,我想去,未知的任何命运。”
她眼眶瞬间潸然,她其实还有很多事想和他一起做,她平时也不算特别会表达,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却想让他知道的话,只能这样告诉他。
她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她说得太少了,他才总是想着要把她推开。
她懂得他的疲惫和不堪,清楚他的倔强与坚持,可是她真的觉得没有关系。
那是李潇。
他不明白她最最想要的,其实早就已经得到了。
女孩子声音清甜,即便流泪也很温柔,没有让人不适的嗲,只想教人把她抱进怀里,擦干眼睛。
“我爱你。”
我不要没有你。
我不能没有你
绝不能没有你。
。
李潇站在台下。
口袋里那张烫金的请帖,硌得他掌心发疼,那时候祁连山夜色黢黑,他低头湿了眼眶。
这就够了,他想,即使今后这句话,她给别人说也不要紧。
在祁连山荒凉的夜下。
他已经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