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陈蝉衣重新回了医院。
原本可以在家休息两天,可是一在家,想到和李潇同一屋檐,她头一回觉得有点无措。
其实也是逃避,她想找点事做。
有个小规培医和她换了班,回医院那天早上,她听说刘静被处分了,准确来说,是退培,并且离开了医院。
副院甚至亲自来急诊科强调了这件事,整个人压着火气,情绪这么多天了也没平复。
确实严重。
一次误诊,牵扯到一桩刑事案件,差点让医院官司缠身。
都是医学生,谁都知道退培的后果。刘静如果想再次规培,要么出省,要么三年内都不可以。
她有这样的档案在身,再加上现在这种就业行情,基本算是废了。
急诊科有几天都静默无声。
陈蝉衣回来,他们看她的神色复杂。
倒也不是怕她,陈蝉衣平时对人温和,也没什么架子,说话细声细气的很讨人喜欢。
只是现在谁不知道当时有个护着她的男人。
不说别的,人家敢玩命的,他们哪惹得起,一个月就那点工资,拼什么。
瞿雨音说:“他们好不讲道理,刘静退培,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蝉衣笑了笑,无奈道:“算了,他们不会这样想的。”
瞿雨音好气:“而且他们把前夫哥说得跟修罗似的,你当时那么危险,要不是前夫哥,你也差点出事的好么。”
提起李潇,陈蝉衣难免有一阵沉默。
她现在还和他着呢。
李潇大概也明白她不想和他讲话,本就出入没什么动静的人,这两天更安静了。
瞿雨音问:“所以那天后来怎么样了?你找他说什么了?”
陈蝉衣想起那晚,那个吻和他的怀抱。
她垂眸摇摇头:“没说什么。”
“就谢谢他?”
“嗯。”
瞿雨音哦一声,想想不对:“那他以为你喜欢秦老师?你解释了吗?”转念一想,又说,“也无所谓,你喜欢谁关他什么事。”
反正都前任了,有点自知之明也挺好的。
然而陈蝉衣听到这话,沉默片刻:“他知道我不喜欢秦老师。”
她很早就跟他解释过了。
瞿雨音有点惊讶了:“啊?那他当时怎么那样说?”
陈蝉衣垂眸,停下手中的笔,想了想轻声说:“气刘静吧。”
毕竟那种时刻,再多的解释也只是徒然,他越解释她不喜欢别人,落在刘静眼中,不过一场笑话,也不会信。
反而会觉得她算什么呢。
男人喜欢她,不过喜欢想象中她的清纯无暇,一旦知道她心有所属,滤镜不就碎裂了?
所以他说“不在乎”,他知道怎么说能最大程度让对方崩溃。
瞿雨音试探地说:“所以他当时说这句话,就仅仅是为了让刘静生气?”
真的假的。
娟秀的字迹一行行在纸上浮现,陈蝉衣重新握笔,低眸“嗯”了一声。
应该是吧。
否则那晚之后,他为什么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
陈蝉衣微微蹙紧眉,陡然有些觉得心烦意乱。
她上午大查房,整个人状态都不对劲。
有些过于专注了。
旁人烦躁的时候会走神,她只会更加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件事上。
以至于秦继南喊了她两声,她半点没听见。
这回他知道声音压得低,秦继南微笑说:“刚喊你都不吱声,你怎么了?”
陈蝉衣一顿,习惯性摇头:“没怎么。”
秦继南好像是懂了,有些意味深长说:“和男朋友相处不顺啊?”
“......“
“想问我怎么看出来的?”秦继南说,“你那情绪都写脸上了。”
毕竟是在医院,陈蝉衣垂眸:“我,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谈恋爱不都这样?要不我给你点老年人的建议?”
陈蝉衣愣愣地点头。
秦继南稍微思考了下:“你直接去找他吧。’
秦继南:“你纠结也影响心情,而且说白了,你这样年轻都纠结,越年长只会考虑得更多。再说了,男人么,你不直白点讲,他理解不了的。”
陈蝉衣神情很古怪。
她想说李潇是李潇,他的思维可能和秦继南完全不一样,她也想解释那不是她男朋友,尽管她确实是在烦他的事。
但是她更想说:“秦老师。’
“嗯。
“你为什么……………”陈蝉衣抿抿唇,艰难找个词,“你不是我爸的学生吗。”
他不是应该帮陈如晦看着她吗?
秦继南挑眉:“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
陈蝉衣:“…………”真的吗。
“上次就说了,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古板好不好。”秦继南看她一眼,“你这种年纪我也有过,你要是想找他就去找他吧,想多了也没用,还影响你上班。还有,陈老师教书确实好………………”
他顿了顿,笑道:“不过你是个小姑娘,我个人认为他不是很会教小姑娘婚姻和爱情。我呢,还算有原则,不会连他的短板也学。”
陈蝉衣一愣,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查房结束已经是十二点,这回结束得晚。
陈蝉衣出大楼时,摸出手机想给李潇发个消息,之前在家休息那两天,她刻意避着他,完全不理人也不回应。
起初他还会照常喊她吃饭。
姑娘房门紧闭,明明在家,却不应声。
后来他就懂了,做好饭还是会照例敲敲她房门,但也仅是如此。
他敲完就离开,自己一个人把饭吃完,自己那份碗筷洗完。
他吃饭很快,没有十分钟就会回房间。
紧接着再过五分钟,她才会出来,自己拿碗盛饭吃。
他把菜放在锅里热着,她吃的时候正好。
陈蝉衣吃完,其实按照道理,她该自己把碗洗了,可是或许是习惯使然,从前都是他洗。
她那次直接把碗丢到了水池,回了房间。
等到她反应过来,想着赶紧出去把碗洗掉。
对面响起开门声。
她听见他脚步声,一轻一重,慢腾腾去厨房,再然后厨房传来擦碗的水声。
陈蝉衣开门的手僵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好尴尬,她缩了回去。
李潇其实很忙,待在家的时间不多,她尽管在家休息,却尽量避开。
说来奇怪,明明一个屋檐下,她竟然两天没有和他见过面。
医院外风阵阵,已经带上了些许温度。
陈蝉衣摸出手机,刚打开微信,他的消息跳出来,显示是今早上九点十七。
那会儿她在查房,全程静音,没有看到。
他说:【今明两天在扬州,家里冰箱留了今晚的饭,我包了些饺子,明天早中餐可以煮,晚饭我会回来烧。】
很平铺直叙的话。
陈蝉衣看完一瞬间,心里有一阵发紧,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这个消息与其说是试图和她搭话,不如说仅仅只是在告诉她而已。
他大概没想她回的,因此全部信息点都简单一句说完了。
陈蝉衣咬了咬唇:【扬州哪里】
那边很快发了个定位。
李潇问:【怎么了?】
陈蝉衣没有再回了。
她捏着手机,风拂过额前碎发,看着医院门口吵嚷的行人,她难得有些茫然。
下午快结束的时候,都在收拾东西准备交班。
刘桥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欢声笑语的,陈蝉衣没参与,兀自有些沉默。
小余说:“明天我换班了,家里出了点事,回扬州一趟,你自己去吧。”
刘桥皱眉:“别啊兄弟,你不是我的饭搭子吗?”
“你找别人搭子去吧,要不等我回来的。
刘桥撇撇嘴,刚想再犯个贱。
身边一直不声不响的女生抬眸,轻声问:“小余,你今天回扬州吗?”
小余如实道:“是啊,家里我奶奶病了,我去扬州照顾她两天。”
“你开车来的吗?”
“嗯。”
“那,那我。”陈蝉衣咬着唇,小声问,“可以跟你的车走吗?我今天去扬州也有点事。”
小余一愣,陈蝉衣算是院里最疏冷的人了,平时除了雨音,也看不出和谁特别亲近。
她从不麻烦别人,也不占人便宜。
像搭车这种事,也就之前刘桥厚脸皮问她蹭蹭。
余樊尽管有点奇怪,但还是爽快道:“没问题,你把地址发我,我导航。”
陈蝉衣松了口气:“好,谢谢。”
李潇给的地址是市区一个派出所,街道前栽满了大片的梧桐,苍青阴翳。
前面是单行道,余樊把她送到街道口就离开了。
陈蝉衣在梧桐树下站了会儿,抬头望了望派出所的名字。
她这辈子不是第一次来,其实并不怕,只是有些紧张。她拨通电话,那头很快接起:“嗯?怎么了?”
最后一个字被茂密的梧桐叶挡住,陈蝉衣看着它抿抿唇,小声说:“我在外面。”
她也没有说在哪里,然而不到一分钟,台阶传来脚步声。
她蹲在地上戳梧桐树掉下来的小果子。视线里,先是出现一双有些脏的鞋,接着是水洗牛仔裤的裤管。
笔直地往上,让他也好像梧桐,只是他有黑色的衣服,阴翳一样的眼睛。
他跑出来还有些微微喘气。
李潇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尽量平静地问:“怎么过来了,出什么事了?”
跑出来的时候他其实想过很多种可能。
这姑娘不是擅长麻烦别人的性格,他不过出来两天,倘若不是遇到急事,她解决不了,大概不至于就这么跑过来。
他心里隐约有了点不好的猜测。
想起之前医闹的事,她上班第一天,该不是被同事们说闲话?
或者之前那个女生,和她起冲突了?
但看她蹲在地上的模样,戳小果子也戳得蛮开心。
也不像是哭过受委屈。
李潇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她究竟怎么了。
他还想再问问,眼前姑娘突然上前一步,秀气的脸庞近在咫尺,瞪着他气鼓鼓说:“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吗,你这么忙吗,室友?”
室友。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砸了一下,不禁皱眉。
“不行,不许这样。”陈蝉衣伸出小手,把他眉毛抚平,清清凉凉的触感,柔弱无骨,“你干嘛皱眉,看到我不高兴吗?”
李潇垂眸,半晌没言语。
其实是高兴的,之前她在闹脾气,他能感受到的,她不想跟他讲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拒绝再和他吃饭。
他不是没想过哄,然而敲了两次门,她都沉默。
他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让她更厌恶好了。
陈蝉衣撅着嘴巴:“你讲话。”她顿了顿,“不讲我就继续跟你吵架。”
那不好的。
“别。”李潇出声,有些仓皇,“不吵架,我高兴的。”
她
漂亮的小鹿眼一瞬间清亮起来,笑得眉眼弯弯,欢欢喜喜蹦过去挽着他胳膊。
“哼,我就知道。”
他无奈摸摸她头发。
话还没有讲两句。
台阶上一个民警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同志,你能不能先把你妹妹的事情解决了再谈恋爱啊?不急于这一时吧?”
民警都服了,调解室讲得好好的,这男人突然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把他吓一跳。
另一个同事示意他跟出来看看。
他看了才知道,原来人家是来跟女朋友和好的。
服了。
陈蝉衣脸微烫,她不知道人家警察在台阶上听着,不然她就不那样说了。
他们的关系,统归解释起来很复杂,李潇便抿唇:“不好意思,麻烦了。”
他转眸看她:“你在外面等我还是......”
陈蝉衣扯他衣摆:“不要一个人。”她小声说,“你不想我看,我可以坐在外面大厅椅子上等你。”
他失笑,握她的手:“我尽量很快就出来,你要是饿了,外面有小饭馆,自己找点东西吃。”
陈蝉衣点头:“我知道了,你快进去吧。”
李潇跟着民警进去。
陈蝉衣随意找了个空座位坐着,她也不讲话,安安静静的,大厅人也很杂很乱,她坐在小角落。
这样漂亮的姑娘,大厅里路过的人不禁多看她两眼。
他说尽量,这一尽量就拖到了晚上九点。
陈蝉衣觉得自己快困得睡过去了,里面一群人终于出来。
她仰头,小脸有些惊讶:“解决了吗?”
李潇点头:“走。”
两个人刚走出门口,身后有女生喊:“哥!”
陈蝉衣停住脚步,回眸看向那女生,她认得那个声音那张脸,是之前在家门外敲门的。
李潇说那是他表妹。
赵蕴瑶也愣住了。
她不可能看错的,那个女生,不就是她从前偷了照片的那一个?
尽管当时只是张背影,露出一点点侧脸,可是给人的感觉太像了!
赵蕴瑶心想,难道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没分手?
那也不可能啊,那女的应该知道她哥坐过牢的吧,怎么还敢和他在一起?
要是他们复合了,那徐薇......
赵蕴瑶心里一沉。
其实她今天还是在弄徐展薇的事。
徐展薇疯了,那纹身男咽不下这口气,报复她,就大肆宣扬他俩睡过的事。
现在徐展薇整个工作的场子都知道,她被男的睡了,还闹到警察局了。
徐展薇气得回家就割了腕。
赵蕴瑶原本才不想管这件事,烂摊子,哪有睡不到她哥就出去睡别的男人,睡完了现在来怪天怪地的?
赵蕴瑶都买了回南宁的票了。
但是徐展薇说:“你要是不来,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赵蕴瑶实在是担惊受怕。
徐展薇一个人住的,她过去的时候,人精神状态已经快歇斯底里了。
看见她来也分不出是谁。她去劝,徐展薇挣扎起来,不小心往她手臂上划了一刀。
赵蕴瑶吓得人都呆了。
根本顾不上手臂上的痛,直接报了警!
她一个女的,实在处理不了这两个疯子的事,只能找李潇。
赵蕴瑶也气啊,气徐展薇,但她更气李潇。
她觉得李潇才是一切事件的起因。
靠,装什么呢,跟徐展薇睡个觉不就没这回事了?
徐展薇也不会跟别的男的滚床单。
不会伤心过度。
她也不会受伤!
越想越气,以至于李潇冷冷问她:“还有什么事?”
赵蕴瑶说:“哥,能不能给我点钱,我手臂受伤了。”
男人沉默。
赵蕴瑶看了眼他,视线又转到一旁不声不响的陈蝉衣。
女生眼神懵懂,大概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赵蕴瑶陡然了悟,她应该还不知道,她现在喜欢的这个男的,根本身上就没几个钱吧。
赵蕴瑶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期待。
原先她向李潇要钱,就没想过会成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可是这个女生在,肯定就不一样。
赵蕴瑶说:“不多,五千就可以了。”
她心想,总归起因都是他。
男人都有尊严,他应该也不想在自己女人面前丢脸。
李潇还是沉默着没说话。
赵蕴瑶抿抿唇,有些紧张观察他反应。
最后,他妥协。
李
潇掏出手机,赵蕴瑶激动得指尖轻轻颤抖。
她第一次从这个冷漠的人身上占到便宜,比钱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心里的满足。
小时候不待见她又怎么样,现在不还是要低头。
没人比她更懂他多窘迫,他们家欠的钱可多着呢。
五千,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那是李潇。
他哪能一下子拿那么多钱。
赵蕴瑶从小没品尝过权力的滋味,虽然家里还算小康,但是到底是在二线城市,她又是个女孩,难免不受重视。
她头一次刁难人,竟然觉得这滋味……………很爽。
李潇垂着眸输密码,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突然。
一只白皙柔软的小手伸出来,格在他们前面。
赵蕴瑶皱眉抬头,就听见那个女生清软的声音:“他不给。”
两个人都愣住。
陈蝉衣声音不大,然而说得认真:“你有手有脚,也是个成年人,想要钱不会自己赚吗?为什么要别人的钱。”
赵蕴瑶都傻了,她谁啊?
“他是我哥,而且我受伤………………”
“那他也只是你哥,你又不是他法律上第一继承人。”陈蝉衣没听,“而且请问,你手上的伤是他弄的吗?”
赵蕴瑶咬牙:“……...不是。”
“那不就得了。”女生理所当然,“冤有头还债有主呢,他又不欠你,你摆可怜也没用的。
赵蕴瑶气得发抖!
她
她吃了迷魂药了吧!
疯了吧,她居然帮这么一个......一个劳改的穷鬼,说这种话!
赵蕴瑶脱口而出:“你现在说得好听,你知不知道他家什么情况,呵,你被他骗了吧,他家里之前欠我家………………”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因为
李潇那瞬间额角青筋暴起,整个人的气质都沉了下来,平时就冷硬的一张脸,此刻又冷又怒。
赵蕴瑶一下子噤声。
陈蝉衣抱着他腰,把他推后面去。
转过头继续说:“哦,怎么样,他爸妈欠你爸妈,那也是两家长辈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抿抿唇,其实也生气,但是更多是心疼:“反正这钱我们不给,谁伤的你,你找谁。你要是想要钱,趁伤口没愈合赶紧做个伤情鉴定报告吧,不然愈合了就做不了了。”
“你以后也别来找他,我们不做冤大头,来我也不会给你开门的,我说到做到。”
赵蕴瑶铁青着脸走的。
天黑了,派出所外梧桐叶沙沙响,陈蝉衣跳下台阶,突然扁着嘴不大高兴说:“你这个表妹一点也不好。”
李潇在她后面,高两个台阶,他慢腾腾往下落腿,眸光一眨不眨安静落在她身上。
他微微笑:“嗯。”
确实不太好,没有她好。
陈蝉衣继续提:“以后不要跟她来往了,她是坏亲戚,现在落井下石,以后你变好了,她肯定挟恩图报。”
他仍是笑,只不过这次眸光暗了暗:“好。’
陈蝉衣没看出来。
她其实心里也有点害羞,她第一次说别人坏话,总归是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好坏啊。
“那你家里......”她顿了顿,抿唇,小心翼翼抬眸看他,“都解决了吗?”
她是个很会照顾人情绪的姑娘,这样谨慎措辞,大概是怕他难过。
李潇没什么好难过的。
他
只是看着她,心里一下子很软:“弄好了,前两天欠的钱还完了。”
就像是水在缓慢地淌。
她也高兴地弯弯唇,心里松了口气,陈蝉衣抱着他:“那我们去吃饭。”
李潇一愣:“你没吃饭吗?”
“没呀。”她小声控诉,踢他一脚,“我想跟你一块吃,感觉好久不一块吃了。”
确实她这两天闹脾气,很久没见到他,话也没能说上一句。
李潇蜷了蜷指尖:“带你去吃东西,想吃什么。”
他们正走到老街巷,晚上梧桐树连天,这么看还是有点吓人的,扬州晚上九点多,还算热闹。
可陈蝉衣突然想起些恐怖故事,一瞬间也不是很想吃了。
她摇摇头:“感觉今天太晚了,都饿过了,明天再吃吧。”
李潇眉头微蹙起来:“不能什么都不吃。”
前两步有个小车在卖糖水和甜品,陈蝉衣手一指:“那我想吃双皮奶。”
小姑娘到了晚上确实不怎么吃东西,垫垫肚子也好。
他也没逼她,走过去和老板要了份红豆双皮奶。
车摊隔架上还有扬大酸奶,李潇一瞥看到了,说:“麻烦帮我拿两盒茉莉的。”
摊主是个老婆婆,笑呵呵的,很浓重的江淮官话:“行哦。”
他自己晚上也没吃,又带着她沿路走,遇到小吃她想吃,他就买,吃不掉的冷掉的他再吃。他顺手做得自然,就像从前,有他在,她想尝什么都可以,不用怕浪费。
等晃悠到宾馆楼下,也晚上十点多了。
是个不大的宾馆,外墙很老旧了,等电梯上了楼,李潇突然想起来,开门的动作一顿:“我再给你开间房吧。”
“不要不要,就睡这一间。”陈蝉衣上前抱着他腰。
她本来住宾馆就害怕,还是这么老旧的宾馆,她不要一个人。
她生怕他后悔,抢过房卡就刷开了门,把他推进去。
后面便傻眼了。
他没有订标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卡没有插进卡槽,房间还是暗的,只有城市的霓虹灯恍然照进来。
陈蝉衣站在原地半晌,陡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要给她另开一间房。
她沉默不语很久。
李潇走过来垂眸,轻声说:“我们再下楼开间房好吗,不然......”
她细声细气地:“不要。
他一愣,陈蝉衣上前抱住他腰,脑袋埋在他怀里,他向后退,后背抵住衣柜。
李潇愣怔,手下意识抬起,最后虚虚拢着她单薄的背:“......家月。”
他头一次,这么多年,去掉姓氏只喊她名字,语调里有种藏匿得不够好的纵容和眷恋。
陈
蝉衣扁扁嘴,想起之前就是因为这个事跟他闹脾气的,心里更难受:“我不要,我就要跟你睡。”
她抬眸,葡萄样的眼眸委屈又执拗:“要么你跟我睡,要么你现在说你最讨厌我,然后把我丢出去,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