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乔蘅作为东道主带着乔荀和谢行琛去酒楼小聚。
乔荀道:“书院规矩严苛,课业并不宽松,但夫子很喜欢我,倾囊相授,还让我明年下场一试,若中了府地案首,再下一届即可进京考举子。谢兄比我早几年入书院,所以下年就可进京一试。”
乔蘅颔首,又道:“你们不要有压力,秋闱春闱乃家国大事,落第是很正常的,若年纪轻轻便考中了,那给旁人压力可不就太大了嘛。”
两人均知晓这个道理,谢行琛又道出他前来燕府拜访的原因:谢家老爷子知晓乔家一事,心中感激乔家姐弟,很想见两人一面,但乔荀还没同意,声称要与阿姐商量。
谢老爷子便派了谢行琛前来拜访,若燕世子能同意一起见面那再好不过,但想想也知晓这个可能极低,便只让他前来拜见乔蘅,不管怎么样,可以先结交一下。
乔蘅看着谢行琛温润腼腆的笑容,心里门儿清,谢家在给自己释放友好信号,?出橄榄枝。
但乔蘅不想这么快同意,若她同意登门,那主动权就掌握在谢家手里了。既然谢家欠了胞弟一个大人情,那她更要稳住才行,最好让谢家为她乔家所用。
乔蘅不动声色道:“我平日甚少出门,去金陵更是万万不敢的,谢兄此话真是抬举我了。”
谢行琛顿时明了,这是婉拒的意思。但他也不觉得可惜,以后再回族中细细商议便是,道:“既然如此,那我以后有机会带小妹前来拜访。”
乔荀吃掉一块莲藕酥子,淡淡道:“我都听阿姐的。”
一顿饭下来,桌上气氛其乐融融,乔蘅很欣赏谢行琛的文采和谈吐,甚至在闺中,她梦想的郎君就是谢行琛这样的,只不过他年纪小了些,乔蘅没法把他当同龄友人,便把他看作弟弟,笑道:
“既然你是小荀的好友和同窗,那你也随他一起称呼,唤我一声?阿姐‘吧。
谢行琛被她温柔的眉眼弄的一晃神,回过神来,悄悄红了耳廓。此间竟有如此知书达理又温柔漂亮的女子,他不由欣羡道:
“有乔家阿姐为妻,燕世子好福气。”
乔荀忽然抬头瞥了谢行琛一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颔首认真道:“是啊,可惜燕世子平日待我阿姐不冷不热的,甚至想过和离一事......”
他不忍再说下去,幽幽叹了口气。
乔蘅没想到乔荀会把这事告诉一个外人,嗔怪地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地对谢行琛道:“盲婚?嫁的,日子能过就行了......此事让你看笑话了。”
谢行琛愣了一下,她居然没否认,那他岂不是有机会......想到此处,他忽然道:“阿姐值得更好的人。”
燕嘉允等了一会,没等来乔蘅来用膳,等他独自用膳之后才知乔蘅和谢行琛、乔荀三个人一起出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从膳桌边起身,去找戚叔问道:“少夫人去做什么了?”
戚叔瞥了眼自家世子的脸色,摸不准他现在的心思:“少夫人......她邀请谢公子和荀少爷出去小聚了。”
燕嘉允神色有些幽暗,道了声“知道了”迈步离开。
他回屋看到挂历,明日就是四月十二日。
乔蘅的生辰礼物他还没准备,本想在庄子上过的,但没想到意外提前回京。
燕嘉允转念想到乔蘅上次在花朝节念叨的买衣裳一事,自从那次之后她一直都没能出门逛,不如他买了送她。
打定主意,他径直出门,听闻“江南牌”衣饰名气很响,风格清丽婉约,他直奔目的地。
铺子掌柜招呼一声,眼里藏着几分惊疑不定,若没看错,这不是东家的夫君吗?
燕嘉允完全没注意这些,周围有不少小娘子投来若有若无的视线,他一概忽略掉,在铺子里到处逛了逛,只觉得眼花缭乱。
从没给女子买过衣裳,燕嘉允一时无从下手。仔细回忆一番,忽然思及那次乔蘅穿了一身绿衫裙,像水嫩的小葱,怪好看的。想来,她也很喜欢绿色。
燕嘉允在铺子里挑了许久,好不容易才选出感觉最适合乔蘅的一身松绿裙,去付银子,道:“烦请包好看一点,我要将它赠人。”
掌柜应了一声,仔细包好送给他,好生夸赞一番他的眼光,又推荐燕嘉允去江南牌首饰铺买同套的配饰,笑眯眯道:
“没有哪个女子能拒绝夫君亲手送的衣裳首饰!”
燕嘉允是个听劝的人,心里存了用这礼物给乔蘅赔罪之意,又拐去首饰铺配了一套碧玉首饰,一共花了将近三百两银子,这才转身回府。
坐上马车,摸着旁边沉甸甸的衣裳和首饰,他心下略感满意。
旋即又想到,不知乔蘅喜不喜欢这样的,不妨先去问问乔荀,打听清楚乔蘅的喜好再去送礼物。
等他带着这样的想法回到燕府,走去客院,抬眸看到了什么,脚步蓦地一顿。
远远看到前方廊檐之下站着两道身影,谢行琛身着白鹤松衫,个子略高些,手里捧着一本手札递给乔蘅,正含笑说着什么。
乔蘅身显瘦,略矮一些,站在谢行琛对面含笑听他讲话,大抵是没听清谢行琛讲了什么,她稍稍倾身又问了一遍,距离有些近。
谢行琛看着她微微愣了下神,随即重复说了一遍,乔蘅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笑容温婉,接过了他递过去的手札。
看起来居然还挺配。
燕嘉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心头莫名涌动一股极其不痛快的情绪,这股情绪来得很突然,但他知道,并不是心血来潮。
他还在负隅顽抗,不过是不想承认自己在这场赐婚交锋里先输了。
乔蘅好像真的没那么喜欢他。
他盯着眼前一幕,烦躁地啧了声。
乔荀看到门外敲门的是燕嘉允的时候,并不意外。
聪慧如他,甚至已经猜到他来所谓何事,悠悠嘲讽:“世子怎么得罪我阿姐了?”
“小屁孩少管。”燕嘉允不想多说,“你阿姐比较喜欢什么?明日是她的生辰。”
“堂堂高门少爷居然也会记得别人的生辰。”乔荀平静道,“你给她买了什么?”
“最近风靡燕京的衣饰。”燕嘉允在乔荀面前还是撑得起架子的,淡淡瞥他一眼,“闻名燕家的江南牌衣饰,想必她会喜欢。”
乔荀:?
他不知道那是阿姐开的吗?
乔荀神色有些古怪,没否认,燕嘉允就当他默认了,起身准备走人,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道:
“明日给她过生辰,过完你们就收拾收拾走人。”
乔荀:?
他这是发什么癫?
他皱了下眉:“谢行琛打算找你商谈的,我特意把他带来京都拜访燕府,你们的目标不都是龙椅上那位吗,你不打算见他??”
燕嘉允不打算解释,冷酷打断道:“我知道,我自有打算。你明日带着你的这位同窗,滚回云麋书院。”
乔荀瞅着他离开的背影,半晌,嘀咕一句:
“神经。”
次日是乔蘅的生辰。
难得过次生辰,管事招呼着大家出去吃,乔蘅推脱不过,便随大家一同去了燕京最大的酒楼,要了间天字号房。
乔蘅很少这般热闹过,回到燕府之后,收了胞弟的礼物,他说等会打算回书院,也没交代原因。
乔蘅留他说了一会话,依依不舍地放他回去收拾行囊,回到垂英阁门口,谢行琛走过来,手里拿了个木匣递给她,面上带着几分腼腆:
“不知道乔姐姐喜欢什么,我便买了一支金钗。”
乔蘅接过来看了看,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金钱上的花竟然是并蒂莲,这个有很多寓意,但通常是情人间才能送的。由他送给她,便多了示好和暧昧之意。
她看了看眼前少年忐忑微红的脸,瞬间明白了什么。生辰礼物不好不收,便换了个说辞,委婉道:“这金钗一看就很贵,你还在读书,身上不能缺银两,我回头给你添点束?之礼,你拿去给山长吧。”
等价交换,想来谢行琛应该明白了她的意思。
谢行琛何等敏锐,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失落在脸上一闪而逝,随即大方地笑笑:“是我唐突了,阿姐心巧,替我准备周全,感谢阿姐好意。”
乔蘅颔首,淡淡道:“乔荀下午便走,你也早些回去收拾行囊,燕府马车会护送你们离开。”
说罢把他借给她的手札塞了过去。
谢行琛是个君子,做出这种事情已经违背他的本意,眼下遭了拒绝也不会死缠烂打。与乔蘅告辞时,气氛仍然不错。
等他走后,乔蘅正打算回去,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没想到,你还挺吸引年纪小的弟弟。”
乔蘅一惊,回头看到燕嘉允正抱臂倚在竹子上,嗔怪:“你这人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呀。”
燕嘉允神色淡淡:“没偷听,刚好在这了。
乔蘅心里嘀咕一声,不刻意蹲守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他净会瞎扯理由。
燕嘉允把檀木匣递过去,道:“礼物,拆开看看。”
乔蘅在他的注视中打开,看到上面熟悉的料子和图案,心头闪过一丝荒诞的情绪。她遮掩住脸色的异色,讶然道:“你这是......去买了江南阁的衣饰?”
“嗯。”燕嘉允没提自己排队还刻意去逛衣饰,不经意道,“刚好经过,看店里没人,觉得适合你,就给你买了。
乔蘅:“......”
她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但他路过偶然去买也是合情合理,遂接受了这句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但想到他一片好心,她收了下来,道:“多谢。”
没想到燕嘉允送完礼物没走,站在竹林前面抱臂看着她。
乔蘅不得不开口:“你还有什么事儿?”
燕嘉允不咸不淡地撩起眼皮:“你跟那谢行琛,怎么回事?”
乔蘅:“没怎么回事,你刚刚不是听到了?”
燕嘉允不满她这个回答,一双黑眸似笑非笑:“昨日说说笑笑,今日就告白心迹,你莫不是把我当摆设了?”
乔蘅不太理解他哪来的怒气,但被人质疑清白也很不高兴,声音淡了下来:“我察觉他的好感,当即婉拒了,互不相欠,何来把你当摆设之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乔蘅不想在生辰与他吵架,转身欲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拉力,他攥住她的手腕猛地把她拉回来,迫使她正面对着他。
他低头,眸光幽暗:“你们做了什么你还没说清楚呢,那本手札,还有你塞给他的东西,这些我都看到了,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语气不痛快:“对他笑,不对我笑?”
乔蘅甩腕没甩开,皱起眉头,莫名道:“你今日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像??
像醋坛子打翻了一样。
她话音一顿,燕嘉允现在应该还不至于喜欢她,哪来的醋坛子?她真是昏了头………………
“是。我在吃醋。”
燕嘉允攥紧她的手腕,桃花眼往下压了几分,带着直白的侵略性。
大少爷这辈子从没低过头,想表现得云谈风轻一点,撞上她惊愕的目光,抬了抬下巴,不闪也不避:
“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