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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的灵山,一年中最讨厌的季节到了,秋风一吹,红叶便给吹得到处都是,漫山遍野,走在上面发出“嚓嚓”响声,即便是再老练的轻身高手都无法隐匿自己的行踪,满地落叶披着空中圆月撒下的光芒,即便在深夜里,乍看过去依然犹如尸山血海一般惨红。
就好像血池中的那些尸体。
暗淡的月光照不进密不透风的森林,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犹如猿猴般在树梢间悄无声息地移动着,他们接连甩出细细的绳索准确地缠在树梢上,从而得以在半空中急速飘荡,此刻二人手中的火把从远处看去,仿佛两团飘动的幽火。至于他们不远处的前方,还有一团黑雾也在树梢之间窜动着。
“着!”
伴随头里那个人的高呼,一抦长枪应声从他的手中飞出,正中黑雾。
黑雾将将落地,掷枪之人只消拉着长枪上系着的红绦,便已接踵而至。
靠着手中火把的光芒,照出面前黑雾的真实面目——没有瞳孔的深红色双眼,尖利獠牙的长鼻尖嘴,黑色长毛的壮硕身躯,长过膝盖的粗大手臂,此刻暗淡的火光之中它将一柄插在大腿上的长枪拔了出来丢到地上,浑身黑毛都在随着秋风狂乱地舞动着,乍看之下仿佛一簇难以言喻的鬼影,自然便是那曾经危害一方,令朝野皆人心惶惶的传说中的飞天妖——黑眚了。
只不过此时此刻,它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和浑身上下正不断涌出黑血的伤口,以及面前那个身背弓箭猎户打扮的人——尽管面对着比自己壮硕好多倍的怪物,这个普通人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都在说明它可能不过是一个猎物罢了。
猎户握住红绦又一拉,“噗呲”一声将长枪从黑眚的伤口上收了回去。
“哈哈!”
黑眚猛地瞪大眼睛,张嘴冲着面前振臂拉回长枪的猎户发出怪异的长鸣声,乍听仿佛是因伤口疼痛而引起的愤怒,细听之下,能分辨这尖锐而刺耳的吼声中透露着一股败犬才有的惶恐和局促。
待得黑眚的吼声停了,身材高大的猎户长叹了一口气,摇曳的火光照射下,镇定自若的国字脸上那双如戟的须眉微皱:“唉,好不容易今年有几只新的了,不曾想却有个发了癫,照这么个势头多久才能整得起大阵仗哦。”
他的语气满是惋惜,说着将枪缨已经浸染了不少黑血的长枪往地上一插,伸手要去解和腰带一起缠在腰间的一根红绦。
“哈哈!”
他只是如此微小的一个举动,立即引来了黑眚的应激反应,弓腰佝背,四肢着地,浑身的黑毛倒竖,宛若一只草木皆兵的孱弱野猫。
“且慢!”正要动手,从旁边走出一个身材清瘦的猎户,一抬手按住了他。
高个猎户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难不成你又要……”
清瘦猎户摆摆手:“别忙,你瞧它这模样明显还很不服气,让我试试。”
秀气脸庞,柳眉俊目,齿白唇红,相貌挺拔俊朗,只要走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的年轻女子都得多瞧上几眼。
头戴斗笠,粗布麻衣,肩挂兽皮囊,倒持缠着红绦的黑尖长枪,还有一根红绦和腰带缠在腰间,只要走在丛林中稍有些眼力见的野兽都要躲开好远。
大个子露出为难之色:“这怕是不得行吧,太危险了,云渃师兄,师父说……”
“常青师弟,而今他不在,照辈分是不是应该听我的?”
云渃将火把递给常青,一伸手摘下手里长枪上那镶牛皮的枪帽,“唰”地一声露出了一杆白缨枪的枪头,火光照射中那锐利的枪尖银光闪烁,两侧锋利的薄刃棱线笔直,腰线处处有枪尖尾端雕刻着精致的云纹,连接枪头和白蜡木枪杆的那束白缨里还飘着一条长长的红绦。
常青还是不太情愿:“……是是是,但按照庄规……”
“而今庄主也不在,见玄灵就杀还要御灵师做什么?”
“好嘛,师父就是庄主撒,跟我绕撒子圈圈……哎,丑话说到前头,若有何不妥,我就会立刻动手,莫要嫌我扰你的雅兴。”
常青无奈地接过云渃手里的火把,兀自抱着长枪靠在旁边一棵大树上小声嘀咕着:“不然回头师父和大师兄怪罪下来,都不会责罚你,倒霉的还是我。”
云渃没有搭话,扯下绕在枪杆上的红绦缠在手臂之上,挺起六尺长枪,朝黑眚走了过去。
黑眚见云渃靠近,前肢着地身子如满弓般拱起,“唰”地一蹬腿窜上树梢去了。
云渃一抬手臂,红绦直出,“嗖”地一声,人也如离弦之箭般飞了起来。
那黑眚四下没见着人影,正自奇怪,忽然听见有人招呼。
“这儿呢。”
循声望去,才发现那个清瘦的身影就站在旁边一棵树的树杈上,正冷冷盯着自己。
“哈!”
黑眚张开尖牙利嘴冲云渃哈了一口气,浑身的黑毛如芒刺般炸起,随即抓住旁边树桠猿臂长舒,一蹬腿如黑雾般朝猎户飞扑过去。
等它刚扑到,云渃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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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呢。”
抬眼往上一看,人就静静握住红绦蹲在自己头顶的一根树梢上。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便被云渃一枪尾敲在眉骨中间,“砰”一声给踹回地面上。
黑眚鼻孔里喘着粗气爬将起来,恼怒地往树梢上再看时,却又不见了云渃的人影。
“这儿呢。”
云渃的声音从它背后响起,原来猎户早已跟随下到地面,正提枪不紧不慢地靠近过来。
黑眚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通红的眼眸圆睁,紧紧凝视猎户的脚步,瞅准云渃抬起的脚尖还没着地的当口,终于“哈”地大吼一声,一蹬后腿跃起老高,张牙舞爪率先发难。
眼看黑眚高高扑将下来,云渃手臂夹枪腰肢一扭,下盘老树缠根,上身回转阴阳把,将长枪从身左换到身右,手中枪颤,“扑噜噜”已经脱手而出,枪尖照定黑眚哽嗓便扎。
黑眚半空里一看枪到,忙收左爪,带动身子勉强避过,顺势右爪伸出,右步前伸,左腿后撤,左臂顺枪杆底下一穿,爪腕一掳枪杆,“嘭”的一声攥住,亮出右爪新月似的长指甲挂风照云渃左前胸便抓,却不料云渃下盘翻转老树缠根,带动身躯转了一圈,翩翩然宛若起舞,迤迤然避过这一抓,于此同时云渃上身又是一个阴阳把,回转的手臂带动那根细细的红绦忽然绷紧,强大的弹力伴随“嗡嗡”的共鸣,竟然拉动长枪从黑眚巨大的手中“跐溜”一声挣脱回了云渃手上,还不等黑眚反应过来,云渃下盘缠根第三次阴阳把,又将长枪给推过来了,这一次没得躲,“噗次”,但见一点寒芒亮在黑眚后背,刹那间伤口黑血如注,竟然给长枪扎了个对穿。
云渃三亮阴阳把重伤黑眚,此时第四回使将出来已是收招,伴随他再一次悠然转身,手臂顺势拉动红绦,将穿透黑眚身体的长枪收回腋下。
只不过这一次,动作比前三次肉眼可见的慢了许多,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黑眚虽然左胸口被扎穿,但是毕竟皮糙肉厚,受了如此重伤却并没有死,只是浑身颤抖不已,双爪摁地半跪不起,恐怕痛得不行:“呜呜!”哀鸣撕心裂肺,凄厉骇人,连绵的回声在林子里飘荡,听上去好不吓人。
“唰!”
还没等黑眚缓过劲来,一只冰冷的枪尖顶在了它的眉心,黑眚头一侧,枪尖又“唰”地一声精准地跟了过来,如此反复,枪尖始终不离黑眚眉心,而黑眚的脸上此时再也没有了凶狠的表情,原本通红一片的眼眶中间竟然聚拢起小小的黑色瞳孔,如同斗鸡眼一般盯着枪尖发呆,似乎被什么奇怪的法术给迷住了一样。
云渃的手轻轻地按在了黑眚的额头上。
尖耳耷拉下来的黑眚呼吸恢复平稳,一对芝麻大小的黑瞳眨巴起来,变得柔和许多。
云渃将手往后微微一收。
伸出舌头的黑眚又一仰脖将脑门蹭了上来,浑身倒立炸开的黑毛齐齐垂下,不复紧绷之态。
云渃抚着它的额头轻轻向下一按,黑眚便顺从地蜷缩在了地上。
此时的猎户和黑眚静静对立,如同主人与爱犬。
“吓死我了,我以为要出事呢,没想到这一招普普通通的游龙展翠能用得如此巧妙,真是大道至简,师兄你的功夫又长进了哈。”
常青边说边手握红绦从旁边一棵树上降落下来,伸脚踹了踹蜷缩在地的黑眚。
黑眚见状忽然又现凶恶之色,伸爪欲抓常青的脚,却反被常青敏捷避过一脚踩住了手背,只好瞪大了一双通红的眸子喉头“呜噜噜”地哽咽起来,这低鸣声此时虽然乍听似是桀骜难驯的野狗,但其实充满惧怕,已经全然没了刚才的锋芒之气。
“晓得认人了是吧?”常青撇撇嘴,掏出红绦将黑眚绑了起来:“这一只巴儿着实犟得很啊,看着像是怨念颇重……想不到师兄你不用灵笛助力就能驯服得了。”
云渃笑笑算是报以回应,只不过笑颜转瞬即逝,严肃的表情又立即回到了脸庞:“灵兽的数量本就不多,杀一只少一只,它们虽然为人时可恶,但还有灵性在,捉回去好好驯驯,还是堪用的。腾龙宗的弟子什么都不懂,若是我们不在,这一只恐怕又要被他们给杀了。”
常青点点头:“下山前我就提醒过你,外边又不像我们山庄那样,养巴儿看家护院种田犁地,在常人眼里巴儿都是怪物,见到了吓都得吓死,可不像你,将巴儿当家人一般对待。这腾龙宗啊,养巴儿无非就是想驱使它们杀人。”
“罢了,玄灵表面看确实太过凶猛,一般人又不如我们御灵师这样通晓灵兽脾性,自然没法子好好对待,只要腾龙宗让它们杀的是凶恶之人,我便没意见。”
云渃挥臂“唰拉”一声甩掉枪头上的黑血,小心翼翼地用牛皮罩子套好枪头,拿起火把转身冲着黑暗里喊道:“那个叫洛叶的,出来吧。”
“哎!来啦!”一个少年应声从树丛中探出头,看见被捆缚的黑眚,柳眉一扬,笑眯眯的冲云渃道:“哦?逮住啦?不愧是天下第一神教腾龙宗御用的灵师,忒地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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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叶鼓着掌大咧咧走到云渃身边,盯着被五花大绑的黑眚笑道:“不愧是御灵师,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单凭一人之力就轻松能将黑眚给降服的。”
云渃面无表情地打断道:“这玄灵当真是自己跑掉的?”
“是啊,昨日放饭时唯独不见了这一只,才发现不见了……得亏发现得早,咱们这才追到了……不过照理白日即便是不管他们都不会自己乱跑,也不知它是怎么挣脱锁链跑掉的。”
洛叶说着走到黑眚身边,伸手就去摸黑眚。
“小心!它是癫的!”
云渃正欲阻止却来不及了,黑眚虽然身上受了伤不好动弹,头却依然可以活动,眼看洛叶的手伸过来,立即发出“呜呜”的低吼。
谁知洛叶如同云渃一般将手放在黑眚覆满黑毛的额头上,轻轻的拍着:“莫害怕,你这伤会好的,做人时你老被欺负,现在只要乖乖听话就好,只要不乱跑就不会再被欺负啦!”
黑眚眼神里的凶煞之气少了几分,喉头间的低鸣之声也弱了几分,似乎听懂了。
云渃和常青相视之间,面露惊讶之色:“你……也懂得通灵之术?”
洛叶没有答话,从怀中掏出一支笛子,兀自冲着黑眚吹奏起来。
笛声虽不甚响亮,那黑眚初听时还是满脸凶煞之气,但随着笛声连绵,低吼声渐渐消失了,挣扎扭动也渐渐停了,到最后竟然“哇”地一声张嘴吐出许多,什么断骨碎肉,残渣烂骸全都带血喷了出来,直吐得满地都是,待得笛子一曲奏毕时,黑眚也终于安静了下来,乖乖匍匐在地上,红瞳微张,身体随着平缓的气息有节奏的起伏着,竟像是睡着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