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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刀法的招式名字一喊出口,洛叶就条件反射的足底发力,借着他的扶持,两人得以双双跃起,转瞬就有一道黑影刚好从他们脚下一掠而过,带起一股碎屑尘埃,正是秦氏的那条粗粗的蛇尾。
“嗯?”秦氏没曾想自己偷袭失败,反而是两道寒芒自空中至射而下连忙扭身闪过,然而她躲过了图穷匕见的刀锋,却发现刀首后的红缰不知不觉已缠在了手臂上,待得子卿和洛叶一同落到她的身后,而那短刀已经绕着她双手几番往复,带动着刀首红缰数个来回,将她的双手手腕紧紧绑住了。
秦氏一愣,念一句“旁门左道”就想用力挣脱,却发现红缰不仅扯不脱反而越挣越紧,不由大惊:“这是……捆仙绳?”
子卿默默将右手往上一翻,秦氏便乖乖地抬起了双手。
随着子卿左手腕一抖,快速转动护在二人身旁的第二把图穷匕见此时化作又一道寒光离弦而出。
接连“唰唰”几声,秦氏身上迸出了无数的伤口,没等她想逃开,光芒已经笼罩在秦氏周身。
“啊!”伴随着秦氏的连连凄叫,她那半人半蛇的身躯不停痉挛扭动,数不清的寒光犹如无数蜇人毒蜂般在她身上来回舔舐着,带起的血沫如同浪花四散飞溅,末了但听“嗤”的一声,图穷匕见明晃晃的刀尖终于深深刺入了她肋骨,引得血流如柱,子卿长舒一口气,脸上紧张的神色终于恢复了正常,于是双手牢牢束缚的秦氏便“砰”地一声倒在一片血泊中没了动静。
随着地下河道的水面逐渐恢复了平静,突然四下里静悄悄的一片,只有钟乳石柱上的水滴滴落的声音偶尔参差响起。
子卿和洛叶楞在原地半天,才发觉危险褪去,一齐瘫坐在地上,两柄短刀掉在地上发生“铛铛”脆响。
“呃……”子卿忽然呻吟起来。
“你怎么样?”洛叶忙问。
“你抱得太紧……我喘不过气。”
洛叶这才发现自己抱住子卿的手碰到的是他的伤口,立即一把将子卿推到地上,惹得子卿不由疼哼了一声:“呃……”
洛叶见状吐吐舌,又默不作声把子卿扶坐起来,查看他腰部的伤口。
子卿问道:“你方才教我的运气之法,是谁教你的?”
“师叔教的,虽然没怎么练过,但是口诀这种玩意儿,听一次就能记住了。”
“师叔?她那个样子,还能教你武功?”
“她以前当然也和你我一样,是人啊,都是腾龙宗害她变成这样的。”
“那么刚才那女子是谁?”子卿问到。
洛叶扭头瞥了一眼秦氏:“什么女子?……你是说秦氏吗,严格来说已不算女子了,算女妖吧。”
“不不,还有一个人,方才和你一起在我耳边说话的那个。”
“啊?我方才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啊。你听错了吧?”洛叶疑惑的摇摇头:“这里就我们和蛇精,哪里还有其他人?”
“不不,我没有听错,你刚才在我身后时的语气声调,分明就是女子。”
洛叶夹起嗓子:“你是说想这样吗?”
子卿低头努力回忆着:“对,就是这样!不,不对……似乎又不太像。”
洛叶见子卿正盯着自己胸口,嗫嚅半晌却自己脸红了起来,一把将子卿又摔在地上:“你可别打我的主意!”
“啊?”
洛叶“呸呸”吐了吐舌头。“小爷我可没那癖好……”
“我也没那癖好。”子卿哭笑不得,随即问道:“不开玩笑,方才确是你在我耳边说话的吧?”
“是啊,你也是戗刀门的,口诀你不是都会吗?”
“不错,但我指的是你在念武功招式之前说的那些话。”
洛叶又是一脸莫名其妙:“我好像骂了这妖妇两句……难道……你是想学骂人的口诀?”
“……”看着洛叶茫然的表情,子卿叹了口气,他低头看了看放在地上的双刀,回味刚才的声音,确实感觉是从脑海深处传来,如梦中呓语般。
“可能确实是我听错了……”
一时找不到解除异变的办法,子卿心中不免沮丧,低头看见地上的图穷匕,又不由自主地运气,想让图穷匕见再次漂浮起来,然而却发现运气半天只是让双刀微微抖动了几下,似乎又无法驱动了。
“这操控兵器的招式,怎么又不灵验了?”
洛叶见状笑了笑:“恐怕是因为你刚才将体内聚集的真气全都放出来了吧?”
子卿这才感到自己体内气息静如止水,原本一直互相撕扯的两股真气此时似乎暂时偃旗息鼓了。
“唉,这种能让刀飞起来的本事,我就怎么也练不出来,一直就觉得这红叶刀法啊,又是戗刀门瞎掰用来唬人的玩意儿,不学也罢,要不是看在师父的面上,我才每日闲时会练一练,起码切肉的时候还挺顺手的……如今想来果然不出所料,能使出真正的红叶刀法,唯有你这种人。”
“我是哪种人?”子卿闻言不知所以:“我本来也不会这招……法术的……昨日才刚发现自己居然能凭空操控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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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洛叶边说边环顾四周,终于发现子卿的药篓子躺在河岸边,便走了过去:“这红叶刀法要想使出来,恐怕需要耗费不少功力……师叔也是从变成了白眚后,高兴时才偶尔会使那么一两下。”
子卿捂着伤口,坐在大石上道点点头:“你师叔,她能凭空控制鲁班锁。”
洛叶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师叔是极阳之体,腾龙宗不杀她就是图她可以用来制作龙蕴丹,为了压制你身上的极阴寒气,前日夜里我在玄威洞中用师叔之血输到你身上,你就变成了极阴极阳之体,体内阴阳两股气血既不调和也不消散,互相角力,甚至远胜于我师叔……”
洛叶拿起药篓走到子卿身边,扯下他头上的一根头发,细看那根发丝末梢处为白色,根部则为黑色:“这蛇精要喝你的血,因为你身上的气血比玄浆要厉害多了,你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移动的大号龙蕴丹。”
子卿附和道:“那个腾龙宗的药师杨介也说,我未经修炼,却已速成星宿,并非全是玄浆的功劳,而是我体质异于常人。如此说来,这腾龙宗所谓的修仙境界,岂不就是看血品级高低,要想提升快速修为,岂不就是喝更强者的血?”
“自食人血开始,到食人血结束,这才叫有始有终嘛。”洛叶揶揄道:“表面神秘莫测,实则居心叵测。表面修仙得道,实则离经叛道。”
他扔掉子卿的发丝,坐到子卿身边:“通过红叶刀法图谱上的招式动作,我推测施展红叶刀法时,需要驱使极阴气血自经络向极阳气血传递,进而使得灵气迸发外出。”
洛叶边说边在药篓里翻找着:“此内功法门便是使用红叶刀法的前提。而宗门的壁画只记录了操控兵器的招数,但并没有讲内功修炼的法门,恐怕这内功本领以前的弟子本身就会,后来又不知为何失传了,所以如今没有人能使得出。”
“若真是如此,我放出的这股气,为何可以驱使兵器,但周围的物事却不会响应?”
洛叶撇了撇嘴角:“你可知道虫匣里的那些虫子,平时什么都不吃,但却为何饿不死么?有一次下雨天,我带着虫匣出洞去,它接连被数道惊雷劈中,里头的小虫全都跟方才一样亮得耀眼。的亏我把它和戗刀的行头一块放在路边,才没被雷当场劈死。”
子卿喃喃:“说到那些神奇的飞虫,到底是什么来头,你还没告诉过我。”
洛叶继续说道:“你和这些虫儿一样,体内所蕴灵气,已自成磁场,可生雷放电。”
子卿站起身,默诵心法想照样施展,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经历方才一番大汗淋漓之后,此刻已冰冷的汗水仿佛要凝结成霜一般,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气,猜想是龙蕴丹的药效已经过去了。
双刀自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子卿问道:“会不会是药效过了?”
“什么药效?”
“你方才给我吃的药啊,可是龙蕴丹?先前我吃了龙蕴丹之后,也曾不知怎的使出这法术来……”
“哦,那个呀,效果不错吧?”
洛叶颇得意:“那可是我自己在龙蕴丹的基础上做的,比龙蕴丹更好,药引源自五石护命散。”
“五石散?岂不就是那会致人中毒的寒食散?”
“哎,没想到你还粗通药理啊?没错,寒食散虽然有毒,但毕竟效治伤寒愈而不复,喝过玄浆的人本身也算带毒,会觉得身体冰冷,需要龙蕴丹来压制缓解,乃是因为人体阴阳调和,不可偏颇,玄浆属阴,龙蕴丹属阳,方可调和,你方才体内寒气逼人,所以我在龙蕴丹里头加上了寒食散的药引改进,做成的大号灵蕴丹。”
“我身体忽冷忽热,一会儿感觉要变黑眚,一会儿又好像要变白眚了,到底最后还会不会异变?会不会又变成什么灰眚了?”子卿说到最后不由心惊胆颤起来。
“嗯,说不定跟貔貅一样……”
“啊?”
“骗你的啦,其实像你这种模样的,我也没见过……说不定就像戗刀门前代弟子那样,毕竟戗刀门究竟当初是如何,我在玄威洞里没有找到哪怕一点字迹,也许腾龙宗的那个辰风仙君知道一点,不如你去问问他,看看他肯不肯告诉你吧。”
子卿猛然想到:“我义父或许知道。”
“你义父?”
“我先前曾说过,此番之所以会来灵溪一来是找我同袍兄弟,二来就是替我义父解开当年灭门阴谋,他就是你师父的师兄弟,名叫陆仲荀……当年因为驻守边关,未能赶回来相助。”
洛叶脱口而出:“哦!他啊!”
子卿眼前一亮:“你可认得?”
“不认得。
“啊?”
洛叶正色道:“其实,我师父从没跟我说过他有几个师兄弟,因为严格来说,戗刀门传承至今,除了极少一些留驻本宗的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已有无数。戗刀门以数学、游学、兵学、出世学四学为基本,门人表面上以替人磨刀为生,实际做的都是相术风水等等行当。如今戗刀一词不过是一种伪装或是象征,门人早已分出三行六业,又以行业不同而各有所长,有为者及至辅助君王也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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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卿应道:“久之便有了出世派和入世派之分。出世一派长于游学和出世学,游走江湖,修身寻仙。入世一派则专精数学兵学,加官进爵,求取功名,比如我义父。”
“你说的不错。”洛叶柳眉一扬继续说道:“若是惹出事来,除非真的是恶行累累为害天下了,宗门才会派内门弟子前来执行家法,否则所致恶果都是你本人咎由自取,和宗门无关,因此很多门人并不透露自己师从戗刀门,甚至学成下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免得自己哪天行差走错会被追究。而反过来呢,如果本宗出了什么事,没有赶回来也没什么过错。师父说过,宗门驻地没了不打紧,好好活着才是要紧,只要学问还在,回头大伙有心聚在一处再攒个出来,还叫戗刀门。”
“所以你用救活的牛车把那些玄威洞藏的书都运走了?”
“因为宗门所存书籍日久总有磨损,内门弟子必修功课便是经常抄录换新,其实我抄写时已经都装进脑子里了,只是嫌回头再写一遍太麻烦……”洛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总之戗刀门凡事都讲求道法自然,就好比师门传承,只讲究一个开枝散叶,收徒都是信手拈来,没准在路边看你有缘便收作徒弟,把学问传下去就好。”
“戗刀门还真是个豁达的门派。”
“这叫活得通透,不然如何自战国承袭至今?”说到这里洛叶拍了拍沉思的子卿肩膀:“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现下除了龙蕴丹也没有别的法子抑制你体内的寒气……我把身边的大号灵蕴丹都给你。”
说到这里,他从怀中掏出一小坨白色面糊来,用脏手搓成几颗小球形状逐一放进子卿手中:“喏,省着点吃,就这几颗了,既然不想化成妖怪,索性体内多负一毒又有何妨,说不准还能负负得正,左右不亏……”
“玄浆,龙蕴丹,五毒散,这两日我吃过的毒药比这辈子吃过的药都多了。”
子卿接过这颗脏兮兮的泥球小心的收好,凝视着洛叶说道:“这药你在灵山上就做了不少吧,第一次救我时,后来在给我疗伤时,还有我昏迷时,都是你给我服了这药的对吧?你为何要一直瞒着我?”
“我又不知道你所说是真是假,为人是好是坏,一来先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好人,不是好人就随你自生自灭,二来你说不定也有用,左右不亏……”
洛叶眨巴着眼睛狡黠一笑。
“说到这里,我的玉玦呢?”子卿打断洛叶。
“玉玦?”
“先是拿走我的玉玦救了你师叔,后来又见我与腾龙宗为敌,方才又与你合力对付这妖女,所以我到底算不算好人?”
洛叶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那玉玦又不是啥稀罕之物,所以刚好没带在身边,回头你要几个我送你几个……”
洛叶说到这里吐吐舌头:“反正……虽然我先前确实有些事瞒着你,但你大可放心,这药的药效是肯定不会差的,之前在山上拿黑眚试药时,就有一个抢了别人的吃食,结果发狂暴起一连打伤好几只黑眚后力竭而亡了……好在我清理得干净,肖猴子又不在,才没给他察觉……”
“难道得一辈子靠此药来阻止眚变么?对黑眚来说是毒药,对要变成黑眚的人来说何尝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