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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御?防御?”
恍惚间子卿看见有一张脸从黑暗中缓缓探了出来,若不是这熟悉的声音,子卿根本认不出是周鹤阳。
只见他脸颊凹陷,面如死灰,圆睁外鼓的双眼模样古怪,睛大而圆,眼小而细,如同蛇眼一般,嘴角开裂至耳根处的大口形状骇人,牙尖而利,舌长而叉,如同蛇信一般。
然而真正让人震惊的并非是他那狰狞的面目,而是他那匪夷所思的脖颈,从黑暗中探出来的部分曲曲折折不停地扭动着。
在这怪异脖子伸出来足有四五尺之后,他枯瘦的身体才由黑暗中显现出来,那如同黑眚般的细长双臂缓缓伸展,能清楚地看见一对峨眉刺从巨大的手掌中间破掌而出,朝子卿刺来。
子卿心惊之下,慌忙侧身避过双刺,一把抓住了周鹤阳的细长脖子,张口就咬。
甘甜的乳汁,醉人的琼浆,吃到嘴里,流入腹中,将子卿的疲惫困顿,饥饿干渴全都一扫而净,彻骨的凉意,一下就浇熄了体内奔涌的岩浆。
“陆防御你怎么了!”杨介惊慌的喊声将子卿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老朽自知助纣为虐,有罪在身,还请防御使网开一面,待老朽戴罪立功,为朝廷捉拿魔教魁首伏法再追究老朽不迟!”
子卿这才发现自己双手竟然紧紧掐住了杨介的脖颈,脖颈上有两排清晰的伤口,自己口中吮吸的是老者的鲜血。
杨介表情慌张,不停辩解:“老、老朽糊涂……这些年甘愿为魔教做事,都是被这修真之法迷了心窍,一心好奇其中究竟藏了什么玄机……”
此时的子卿方才缓过神来,松开杨介,默默看着他走到石桌旁边,拿起台上的麻布捂在伤口上。
子卿心乱如麻,楞了半晌开口问道:“变成星宿之后,是不是就想要吃人?”
他一边问,一边擦去嘴边的余血,那血白里透红:“亦或是……要吃星宿?”
杨介苦笑一声,表情黯淡:“我的血肉……说不定比其他星宿更加管用……,不瞒防御,老朽当年之所以离开皇宫,是因为得了一场大病,自忖命不久矣,全靠辰风仙君的丹药才活转过来,为了搞明白这丹药的奥妙,老朽才主动来到腾龙宗做事,这些年自己试炼的各种丹药早已吃了无数……”
他掏出一些药粉抹到伤口处,只见伤口的血渍很快就干涸结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试问防御,如此灵丹妙药,若能明其药理,传于天下,能救活多少人?”
“你莫不是想要官府对腾龙宗网开一面吧?”
“也不尽然……腾龙宗如今的所作所为固然不妥,但与玄石本身的奇异并无关联,老夫乃一介平平医者,也无力去管。腾龙宗手上的玄石不止一块,至于都在何处,老夫不得而知。老夫所忧心的,只是在尚未弄清其中玄机之前,此等神物被更恶之人拿去利用,做出天理不容之事。”
“玄石自然在各地分坛坛主手中,这些你不用担心,交给官府处置,便都解决了。”子卿凝视着老者:“除非你说的更大的恶人是……”
“呃啊啊啊!”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打断了他的话。
喊叫的不是别人,正是把守洞口的颜闻在和什么人起了争执。
子卿闻声连忙躲到暗处。果然不到片刻,两个强壮的军士和颜闻推推搡搡着走进洞来,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尾随而入,但听女子驻足洞口高喊:“神医可在?”
此刻的杨介已经埋首在石台上研究一具尸体了,他头也不抬故作镇定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老朽手上的活可实在是忙不过了。
“宗主召见古老先生。特遣奴婢前来相迎。”丫鬟作揖道。
这个自称奴婢的女子双鬟发髻面上蒙纱,一色的袍衣罗裙光鲜得体,和这堆满死人的山洞相比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更是显出三分诡异之感。
“哦?即便是有宗主的命令,离云丹瀛也是不可以擅闯的。”
丫鬟彬彬有礼:“自是不敢,全因宗主言说身体不适,命奴婢急招神医。若是耽搁久了误了宗主,奴婢可脱罪不起。”
杨介叹口气:“请在洞外稍候,老朽收拾则个,便即同往。”
等丫鬟退出洞去,杨介随即转头对子卿低声道:“陆防御,腾龙宗宗主召我去,万万推脱不得,防御还有什么要吩咐老朽的?”
子卿看着杨介,心中不由暗自思忖:此人说话真假一时难以判断,而如今我生吃人血,显然已着了腾龙宗的邪道,将来究竟会如何难以预料,时间紧迫,唯有找宗主问个明白了。
想到此便打定了主意,问杨介道:“宗主所在之处想必就是那个天宫吧?既然宗主招呼,我便与你同往吧。”
“这……怎么可以?”杨介闻言一惊:“若是给宗主识破了防御身份可就大事不妙了。”
子卿冷笑一声:“腾龙宗的派头我已领教过一二,当真是不把当今天子放在眼里,这宗主我早就想会上一面,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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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杨介没有说话,子卿又道:“想我皇城司探逻自天子足下及天下,所谓旁午侦事,凡奸谋乱党必追究到底,虽王府不能免,何况区区魔教。然而地表虽已布下天罗地网,但挡不住这所谓腾云间地洞构造复杂,通道多如牛毛,若是冒然硬闯,多半会打草惊蛇,恐怕宗主趁机遁逃。”
杨介恍然大悟:“防御莫不是想……独自擒住宗主?这可不是什么易事啊……”
他沉思片刻,终于叹气道:“也罢,反正朝廷已经将此地团团围住,邪教今日必是大难临头了……既然防御执意如此,老朽自当舍命陪君子!”说着跪地对子卿一拜:“若是腾云间被破,还求防御放过杨某家人……”
见子卿应允,杨介招呼颜闻过来,将他的小鬼面具摘了下来:“此子当初因言祸事,被人摘了舌头,既然入宫就不可以圣使身份行事了,委屈防御扮作老朽身边这哑巴药童吧。”
子卿端详着摘掉面具的颜闻,十来岁出头,相貌清瘦,面无表情,顺从地任由杨介脱下自己身上的青色粗布罩帽袍子,露出瘦骨嶙峋满是伤疤的上半身,肤色比起杨介来更加惨白,形同死人一般,显然是在山洞里待了很久的关系。
不过恰好颜闻与子卿两人身材相似,子卿于是穿上罩袍遮住白发,再以小鬼面具挡住容貌。
“呵呵!”
颜闻看着子卿乔庄模样,不由连连拍手,咧嘴傻笑起来。
乍看之下,打扮没有丝毫破绽。
末了杨介将一个竹制的药篓交到子卿手中。
子卿问道:“这腾龙宗的宗主,有什么喜好?”
“宗主偏爱书画,每日都笔墨不辍……”
真是天意昭昭要我陆子卿来抓这妖贼……
子卿揭开药篓子的盖头,将图穷匕见藏进去,尺寸刚好合适,随即关照杨介道:“既然我扮作哑巴不能说话,你到时便找准机会,说有一幅画作让我呈给他,之后的交给我来就好。”
随后稍微整理一下衣衫,就背起药篓跟着杨介出洞去了。
刚刚还和颜闻起了冲突的丫鬟和侍卫见到子卿,并未查出什么不妥。
子卿这才放下心来,细看两个戴红黑色蛇头面具的侍卫,束鳞甲的绳绊与兜鍪缀的缨子皆是显眼的红绦。
众人即刻出发,一路不在话下,乔庄打扮的子卿,终于得以进入“天宫”。
这里又是一个无比宽阔的巨大石洞,数百丈见方的广场以大块石板铺成,将凹凸不平的地面修正至如履平地的广场所耗费心血不止朝夕,再细看工整的石板,所受的磨损更是经年累月,恐怕整个山洞真的早在很久以前便已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了。
抬头再看洞顶,竟有一束灰白色的光束从洞顶斜射下来,原来这个山洞顶部赫然有一处小小的缺口,将夜里的月光引到了这深深的地底,撒在了广场正中一座大殿之上。
杨介低声对子卿道:“这里便是宗主住处。等等在他面前不要出声,由我来应付。”
沿着连接大殿的长长台阶拾级而上,借着月光和火把可以看见整座宫殿上覆琉璃瓦重檐歇山顶,下铸雕刻云龙翔凤的汉白玉基座,左右而立的是单檐四角攒尖顶的侧殿,再看后面还有不少宫殿鳞次栉比挡在交错的檐栏与石山之后。
殿宇亭阁鎏金铜瓦,恰恰又由于子卿以嗅化形的特殊能力,能看见宫殿周围还裹挟着袅袅白色的佩兰雾气,叫“天宫”倒也颇为名副其实。
杨介低声对子卿道:“这里便是宗主住处。等等你在他面前不要出声,由我来应付。”
丫鬟将二人引进大殿,环顾大殿内部,全是一种奇怪的石头打造,子卿好奇地端详那些石头质地,却惊讶地发现这些奇怪的石头似乎并不寻常,仿佛象牙一般的质地,虽看似象牙石,却远比象牙石光滑,色泽也比发黄的象牙石更白。
抛开古怪的建材质地不谈,殿内这些象牙石墙石台、石桌石椅和家具器物,尽管全都有彩漆修饰,但是在岁月的侵蚀之下,许多地方油漆已经剥落露出本来的象牙石质地。
那张宗主宝座有一个四五丈见方的云纹底座,上面雕刻着各种蟒蛇,它们形态各异地盘踞在云雾中探出表情狰狞的蛇头,有的口中或吞或叼着各色人畜,有的则向周围观望,仿佛在觊觎着天下。
在底座之上的,则是一座三人多高一人多宽的象牙石椅,石椅的靠背上画着山川日月,椅背顶端有一条巨龙从后探出头来,呲目引颈仰天长啸,至于石椅的两个扶手则是巨龙粗大的龙爪。整张龙椅雕刻精致,栩栩如生,一气呵成。
即便是真正见过天子大殿的子卿也不得不承认从没见过比这更有气势的龙椅了,端的是气势非凡,威严肃杀,再加上佩兰的气味弥漫着,在子卿眼中便犹如云雾弥漫的玉皇宝殿一般。
然而这气势非凡的天宫里却无处不透露出一种古怪——这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大得出奇。
那些石椅,要跳上去;那些石桌,桌面都够到子卿的胸口了;至于那张龙椅更是高大,起码需要踩着脚凳才能爬得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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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东西,没有一件常人可以顺手使用,整个天宫,没有一处不凸显常人的渺小。
子卿来不及细想,注意力都大殿里站着的两个守卫身上:毕竟只是不入流的邪教,以这种稀稀拉拉的卫戍,可趁机拿住宗主,让腾龙宗群龙无首,单凭一己之力令邪教伏法。
引路的丫鬟示意二人在此等候,便转身进到屏风后的侧室去了。
不多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面带魁星面具,一看便知是中南坛的坛主吴思三,他径直走到杨介面前,冷冷问道:“杨劼,丹药是不是有问题?”
杨介毕恭毕敬:“吴坛主何出此言?”
“宗主说近几日身体不适,觉得服下的龙蕴丹不得劲儿,你是不是动了什么马脚?”
杨介面不改色:“岂敢!杨某蒙宗主之恩,封了腾龙神医的头衔,不敢托大,但凡炼丹之事断然不敢有半分的马虎,何况吴坛主这些年来一直费心关照杨某家人,杨某怎敢拿家人性命开玩笑?”
吴思三冷冷道:“自然不薄,先生可要记得,这些年宗主力排众议,提供了那么多尸首给先生任意把玩,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这事要是传出去,也不知会不会折损先生神医的名号。”
“坛主何必出言讥讽,如今天下尊医之势非比以往,皇上推兴医之策,三皇子又令诸州县置医学,剖解尸身也不再是大逆不道之事了。”说着就朝抱着药箱的子卿指了指:“今日来不是和坛主争执的,听闻宗主感觉不适,杨某即刻带药童赶来,片刻都不敢耽搁。至于是不是丹药的问题,且等杨某见过宗主便可知晓。”
吴思三轻哼一声,边转身往里走边不屑地吐出几个字:“古老先生请。”
杨介趁机朝子卿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随吴思三走进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