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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山脉大山小山交错起伏,群山之间,山沟里的驿道蜿蜒而去,通向山林掩映下的那座高大山峰,便是翠华山。眼看天色不早,子卿和曹希夷在驿馆借得邮马,得了樵夫的指点后,从横穿山林里的隐蔽小路抄捷径。
山道泥泞,二人骑马缓行了没多远,子卿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传来,在他的眼前化作了淡红色雾气,将他的视线引向了小路旁边。
“怎么了?”曹希夷边走边扭头看向子卿,不留神所乘的马匹脚下一个踉跄。
低头一看,覆满黄色银杏叶的地上有几条深陷泥下去的车轮印形成的水沟,车轮印周围还有许多散乱的脚印,合着子卿看见的那股雾气,全都朝向山林深处延伸而去。
“此地有股怪味。”子卿嗅鼻说到。
“哪里?”曹希夷用力在空中闻了闻,回头发现子卿已经翻身下马拴绳,走进路旁的那片银杏树林。
随着二人徒步跟踪地上凌乱的脚印和车轮印往密林深入,半空中弥漫的紫雾也越来越密。
“好像是血腥味!”曹希夷也闻到了,谨慎地拔出那把被秦氏拧得略微变形的宝剑。
淡淡的红色雾气将二人引到了银杏树林中的一小块空地上,只见空地中央孤零零地停着一辆货车,旁边地上躺着几个人,死相凄惨,覆盖着银杏叶的尸体支离破碎,血渍、断肢和各式兵器在留下明显有打斗痕迹的泥地里散落得到处都是。
“这些人是镖师!”曹希夷指着倒在泥地里的一杆镖旗说到,镖旗上印着“飞雀镖局”四个大字:“飞雀镖局的,被人劫了镖!”
子卿俯身仔细端详地上的尸体:“不错,看情形似乎是半路遭了埋伏。血迹未干,应该刚死去没有过多久。”
“你看这伤口,极为古怪,并不像是兵器所伤。”曹希夷也俯下身来:“是不是遇见了猛兽?”
只见地上那具少了一只右臂的镖师尸体,开膛破腹血肉模糊,胸前印有三道清晰的爪痕。
“未必……如果当真有如此凶狠的猛兽,刚才指路时,乡民缘何只字不提,可见中南山近来并没有什么猛兽作恶。”这样的伤口子卿在祭典洞中就曾见过,他皱眉道:“如果乡民没说谎,能将人伤成这样的猛兽,恐怕……只能是飞天妖了。”
曹希夷赞同道:“对,恰好灵溪的腾龙宗往中南山方向而去,所以双方在这里不期而遇……那些镖师看见飞天妖怪定然大为惊骇,道是劫镖的贼人,双方便动起手来……可惜这些寻常镖师哪里是飞天妖的对手。”
子卿默默走到货车前,看见车上堆了大大小小好几只箱子,全都贴着“飞雀镖局京兆府分号”字样的封条完好如初,唯独正中间一口大箱子被打开了,空空如也。他随手打开旁边一口未开封的箱子,里面装的全是金银细软,心中不解:“钱财分文未动,劫镖的人不像是为了财。可是,到底腾龙宗从这口箱子当中拿走了什么物事?”
一旁曹希夷指着地上道:“你看!果然不错,这怕是……真的只有黑眚才能办到了。”
只见大片的血泊当中躺着一匹无头的马匹尸体,黑色的鬃毛长而浓密,几乎覆盖了周身,四条没有黑毛覆盖的马腿又粗又壮,满是油光锃亮的腱子肉,虽然身上到处都有被啃食和抓伤过的痕迹,但尚且完整,唯独脖颈以上的部分不见了影踪。
“这马端的壮实!不像是中原的马种……”曹希夷愕然道:“呃,虽然没有头,但应该是马吧?”
子卿心头一紧:“确实是马,此种体格的马匹,我办案时曾经见过。”
“那它的头……是教黑眚叼去了么?”
子卿没有搭腔,他默默凝视整片空地,到处弥漫的刺鼻血腥味在他的眼中化成了常人无法看见的红色血雾,其中有一股紫红色的雾气从马脖子断裂的末端飘起,缓缓地向远处蔓延着。
各种味道,将无数回忆都交织到了一起。
“这边走。”子卿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将图穷匕见的轴头紧握在手中,领着曹希夷跟随淡淡紫雾向密林深处走去。
乌云聚顶,山雨将至,栖鸟噤不鸣,参天银杏遮蔽之下的林子里黑黝黝一片,静悄悄一片。随着紫雾继续将二人引到林深之处时,远远地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继而又是“咔嚓咔嚓”,渐渐密集,无比清晰。
循声辗转绕过几个沟壑小坡,终于来到了一片被银杏树环绕的沼泽地旁,曹希夷皱眉掩住口鼻低声道:“好臭。”而那紫雾的源头恰好也在这里。
两人穿过低矮的灌木丛,走到一棵银杏旁,探出头朝沼泽地当中张望。
大树后是一块四五十丈见方的沼泽地,沼泽正中隆起的小土坡上有一棵枯萎的老杏树,干裂的树干上,朝天散出无数光秃秃的枝桠,犹如无数根血管,张牙舞爪。
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血污,腰间裹着几块破布的赤膊男子,正背对两人蹲在枯树下。他深埋着头,如干柴般的肩胛骨高高耸起,似乎正在认真地咀嚼着什么东西,那不绝于耳的“咔嚓”脆响,每一声都好似咬断了一截坚硬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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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滚滚压秋林,劲风簌簌惊黄叶。两人正自惊骇,忽然一阵猛烈的山风吹来,惹得周围银杏树不住摇曳,飘落的银杏叶片擦过曹希夷手中的剑刃,才刚发出“刺啦”一声轻响,就已引得耳力过人的男子蓦然转过身来。
男子极瘦,黝黑的皮肤,深陷的脸颊,前凸的颧骨,双目墨黑没有眼白,满脸都是黑红色的血渍,几乎难辨相貌,随着嘴巴“咔嚓”嚼动,黑红色的血还在不停从嘴角流到胸前,顺着根根清晰可辨的肋骨滑落。然而最骇人的,还是他双手所捧的物事,那一绺披散的黑毛里露出了一只血红的眸子,半个前凸的下颚……竟然是半只被撕开的黑眚头。
看见二人,他喉头用力,“咕嘟”一声咽下嘴里的残余,缓缓垂下留着黑色锋利指甲的枯槁双手,将半只黑眚头丢到脚下,“啪嗒”一声滚入枯树下一堆碎骨烂肉当中。
“飞天妖吃人……这人怎么吃……飞天妖?”曹希夷惊得话也说不利落,手中捏个剑诀,弓步持剑严阵以待。
“怕是……不挑食吧。”子卿的视线停在男子身后那一滩碎骨烂肉上,浓密的紫雾笼罩于马头、黑眚腿和人手,隐隐能看见夹杂着一小股黑色的雾气在袅袅腾起。
“呵呵。”仿佛听懂了子卿的冷笑话一般,男子声音嘶哑地笑了,露出一口白里透红的牙齿,径直朝两人走了过来。
“你是何人,在此作甚!……不要再靠近了!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曹希夷厉声道。
男子充耳不闻,已经面带笑容慢悠悠走到两人面前,他朝子卿缓缓伸出右手。
“着!”曹希夷提剑便朝男子手臂刺去。
但听“锵”地一声脆响,男子右手手臂一抬竟然徒手挡开了来剑,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间,与此同时左手也闪电般朝着子卿袭来。子卿没曾料此人看似走路蹒跚,身法却如此之快,朝右侧身一闪,男子那沾满黑血的手指便划着他的衣襟将将避过,锋利的长指甲如果命中要害,恐怕一招就能致人死命。
“刷拉”一声,子卿的上衣被划破了一条口子,开山鬼面掉落到了地上。
谁知那男子看见面具突然愣住了,只见他凝视着那张狰狞的面具,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伴随着嘴里含混不清的胡言乱语,口水止不住地流下来,起初时是恐惧:“遵、遵命!”,继而是苦笑:“玩、好玩”,片刻后又写满了愤怒:“仇,报仇”,一时间疯疯癫癫分不清悲喜。
子卿略一迟疑,趁机举起手里卷轴朝男子侧脸重重拍去。
“啪!”男子头上重重挨了这一下被打得脑袋都别转到了背后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惹得子卿二人都愣住了。
“喀拉拉……”
伴随脖颈处发出一阵脆响,男子又慢慢扭过头来看向二人,这一次的他怒目切齿紧紧盯住子卿,口中的低声絮语也终于可以听清了:“……武功盖世……长生不老……”
终于,男子突然冲着面具发出“啊”地一声怒吼,犹如见到世仇般。
子卿被男子这一吼所惊,忙抬手又是重重一击,谁知男子手速更快,伸左手临空紧紧抓住了卷轴,眼见僵持不下,子卿忙绕到他背后,左脚朝其小腿踢去。
再看右手这边曹希夷也回过神来,朝男子腋下刺去。
虽然神志异常身手却丝毫未受影响,眼见子卿曹希夷左右上下齐攻,男子挺身发力,只凭凌空一跃便轻松化解,随即身子一缩,在一人多高的半空里高高倒悬,手掌中突然亮出一对尖刺,猿臂轻舒凌空直刺两人面门。
见男子轻描淡写间转守为攻,子卿嘴里喊一句“小心”,抽身退开两丈,曹希夷措手不及,忙举兵器招架,男子凌空急速旋转,宝剑与男子手中尖刺相交,“当当”击鸣撞出无数火花,最终化为“当啷”一声刺耳脆响,震得曹希夷倒退数步靠到背后大树上,双脚却踩进了树旁的沼泽里,可怜那柄饱受蹂躏的宝剑拦腰折断,剑头插进地里,握在手里竟然只剩小半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