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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事出有因

作者:桥东凡木字数:3487更新:2024-11-24 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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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熙三年……近闻西京讹言,有物如帽盖,夜飞入人家,又变为大狼状,微能伤人。民颇惊恐,每夕皆重闭深处,以至持兵器捕逐……此物被称为黑眚。”陆子卿读完卷宗,合起来放回书桌上,旁边是一纸信笺,那正是此事的始作俑者,不知何人送来的一封密信。

密信上“京兆府灵溪地方有枉法之徒勾结官府驯养飞天妖怪害人速来捕捉”寥寥数语,落款处的“金庭仙树枝,道客自携持——清风刀客”赫然在目。

站在书桌另一侧的是父亲陆仲荀,他一张红润的方脸,慧目放光,两道蚕眉,鼻直口阔,一部灰髯飘洒胸前,身旁的丫鬟正在为他批戴甲胄,而书桌上则放着那封满是污渍的信:“嗯,你是说这个叫作灵溪镇地方,也出现了当年曾出现过的黑眚?”

子卿道:“这封临写的密信副本是马干办给我的,他与张超二人暗赴灵溪探查此事,然而去了已有月余,迄今只发来一封禀贴,说马干办染了风寒在当地疗养,全然不提案情,不由觉得古怪。子卿念是皇城司的同袍,恐怕二人有难,这才想请教爹爹参酌参酌。”

“去那种偏僻地方查案,本来就没有那么快……”陆仲荀转过身去由丫鬟帮他系好护腰:“……当年那黑眚的案子,传得煞有介事,许多人都言之凿凿说自个见着了,可朝廷查探了许久却一无所获,先帝当时龙颜大怒,将当地主事的官员统统发落结案,严令不许再提。百官们私下猜测,那是有人对当地官府心怀不满,故意为之,实则就是想引起官家的注意。”

陆仲荀披上领巾,一边将宝刀从武器架上取下放在桌上,一边扶髯续道:“想来这一回也是有人要借题发挥,假传讹言。”

子卿连忙接口道:“这信奇就奇在,是皇城司的飞鸽送来的,掌管飞鸽传书的又恰好是冰井务……”

“冰井务?不也是归属皇城司该管?又有何不妥?”

“先前子卿在办案时……”

妄议者诛九族!

子卿说到这里,脑海中猛然响起马平曾说过的话,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略微踌躇片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照我以往办案经验推断,这个清风刀客用冰井务的飞鸽来传书,而没有从其他途径报官,定然不是常人,恐怕此事背后隐情不小。”

“皇城司又不只你一个,自然会派别人去办查,至于韵王如今是如何管理皇城司的,我身为一介武官,也不好妄加猜测,且说你那二位皇城司的同袍,暗中查探的本事乃是个中阙楚,你大可放心。”

陆仲荀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他虽然已是殿前都指挥使司,却为官清廉,整个客厅大堂里干干净净,除了太师椅,八仙桌和圆凳等必要的家具外,连一点富丽摆设都没有,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面上苍松劲柏,一魁梧武将在树下舞刀,着甲披挂,栩栩如生,落款处红色的“陆兴”印章,是子卿作为寿礼送给陆仲荀的画作。

如画中一般将甲胄穿戴齐整的陆仲荀坐到太师椅上,端起桌上热气腾腾的茶盏饮了一口,对旁边的丫鬟道:“凉了,再去热一热罢。”

待丫鬟退了下去,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另一间点着灯的厢房:“近日天气转凉,我这次领禁军出京不在,请皇城司给你批了个休沐,你就待在弟弟身边好生照顾,不用操心这个案子。”

子卿点点头:“爹爹放心,弟弟的病近来已有些好转,家中交给子卿便是,只是……”

陆仲荀轻叹一声,点头示意子卿续说。

“只是马干办他们出发后,子卿就查了当地该管的卷宗记录,说来灵溪地处偏僻,数年间未曾发生过什么大事。唯独十年前,有一次江湖纷争,一个叫戗刀门的江湖门派在灵溪镇旁的灵山被剿灭了,卷宗里着墨甚少,只以密谋造反一笔带过。子卿觉得略有点蹊跷……”

“家传的玉玦还带着么?”陆仲荀突然问到。

子卿一愣,点点头,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一枚精致的玉玦,主题是一只引颈展翅的朱雀立于缺口边沿,周围祥云缭绕,纹路纤毫毕现,雕工精致:“爹爹关照子卿牢记在心,一向带在身上,即便更衣沐浴也不曾取下示人。”

陆仲荀凝视玉玦,沉思半晌又问:“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自父亲在河西救我性命至今,已有十个年头了。”

“十年,有些事是该对你说了……”陆仲荀叹了口气,沉默半晌终于说道:“若有人说我是妖贼,你信不信?”

子卿闻言惊道:“爹爹莫开此等玩笑。陆指挥使戎马多年,为国家出生入死,怎地可能是妖贼……”

“我是戗刀门弟子,这枚玉佩便是证明。”

“这……”此言一出,惊得子卿说不出话来。

“我与你一样,是个孤儿。”陆仲荀手抚灰髯:“戗刀门创立已久,所奉祖师乃是战国先贤。祖师生卒年无从记载,也是孤儿出生。所以戗刀门收养孤儿作为弟子早已是承袭千年的传统了。戗刀门前代掌门将我从乱葬岗里捡了回去收为弟子,抚养长大,传我戗刀门学问,我传你的武功其实都源自戗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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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仲荀背手转身,看向墙上那幅武将舞刀的画,画两边有一副对联,左边“蚤学诗书愧不成慨然投笔就功名”右边“少年征逐临穷塞晚岁优游寓赤城”,正中高悬牌匾上横批“溪风落晚”,也是陆家独门刀法中极霸道的一式招数的名称。

“那……戗刀门真的是图谋造反吗?”

“戗刀门承鬼谷衣钵,下分二支,一支是出世派,擅长风水术数,养生修道,另一支则是入仕派,深谙纵横谋略之术,虽说纵横之术早已不堪为用,但入仕派的历代弟子仍有不少入朝为官为士,以所学术数辅佐君王,位列将相,风光无两。”

说到这里陆仲荀叹了口气:“可是搬弄权谋自然就会树敌立仇,更何况运筹算术还会泄露天机,因而入仕派屡遭劫难,久而久之人数越来越少,到如今戗刀门传承下来的只有风水术数的出世派,推崇占卜风水,帮人算命看相,隐修道法,于世间没甚名气,早已经风光不在了。”

子卿思索片刻不解地问道:“既然入仕派早已势微,灭门原因多半就不会是由于朝中党争了……那么这次所谓的谋反,会不会是出世派弟子行走江湖时结下的仇怨呢?”

陆仲荀没有回答,又继续说道:“按照戗刀门传统,弟子及冠以后,可选择下山自寻出路。我一心向往仕途,欲入庙堂报国安民,掌门师父爱惜,故传此玉玦,赠予盘缠,叫我自去寻一书院考取功名。可惜我资质愚钝,屡试不第……”

陆仲荀看着子卿的玉玦动容道:“多亏掌门师父长相资助,最终我武举得中进士,可惜此时掌门师父已经过世,而继任者是我师兄邬宏年,他是出世派的表率,为人正直,而出世派的人便是再怎地与人结仇,也断然不会和谋反有什么瓜葛,所以有人说戗刀门谋反,我是万万不信的。”

子卿更加疑惑:“那到底是什么人要蓄意加害呢?”

“彼时戗刀门被朝廷定为邪教时,恰逢与僚夷战事正酣,我远在边境根本不得而知,等返回中原方才得知门人尽皆被害,案子都早已结了,查看案牍卷宗,也只找到只言片语,参与剿灭戗刀门的只有江湖门派和私兵团练,所涉人等均系花名诨号,官府自始至终几乎都没有出手,这个仇敌究竟是何人,根本无从查起。”

子卿更加讶异:“官府这样理会未免也太过草率了……”

“江湖门派做大后被判作谋反的案子多如乱麻,用江湖门派对付江湖门派,彼此制衡,如此手段对朝廷来说已是惯例。”

“但凡涉及谋反的案子,圣上皆是亲自过问的。”子卿忍不住喃喃自语:“这一件差事没有调我和马干办他们同去,难道说……”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若非彼时在沙场上微着功勋,门派事发之时定会牵连于我。”陆仲荀苦笑一声:“不管此番是什么妖怪作祟,都需得避嫌,那个地方你不去才是上策。”

“原来父亲先前听说我要和马干办他们去灵溪时就替我请了休沐……是有如此用意……”

“这十年来我也曾暗中活动,想查出真相,奈何未查到半点有用的信息……”陆仲荀长叹了口气:“沉冤十载难昭雪,愧负同门向九泉……虽然已过去这么多年,但同门手足被害之仇,在心中终归仍如一个死结,未曾得解。”

子卿见陆仲荀面露愁色,思忖片刻,道:“螟蛉之子,不负恩亲不负卿。子卿的性命是爹爹所救,十八般武功也是爹爹所授,如此说来戗刀门于子卿亦有牙慧,子卿理应前往那灵溪细细调查一番,报答爹爹救命养育之恩……”

“不可!”陆仲荀摇摇头,斩钉截铁。

见子卿欲言又止,他又道:“这是老一辈的恩怨,不用你承担。总之我留你在京城,就是为了避嫌,有什么事情等马干办他们回来便知究竟,你就好好待在家中等消息。”

没等子卿应声,丫鬟进了屋来:“主人,军士们候在门外了。”

陆仲荀点点头,拿起护甲架上的铁浮屠往屋外走去:“想我此番领禁军出京这种差事,也是历来少有,连要去何处我也不知道,如今边疆动荡,地方贼寇四起,朝野皆不安宁,还是少引事端为妙,想要报效家国,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陆仲荀扭头凝视着子卿,等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才放心跨出门槛。

目送父亲消失在府邸大门外,喃喃自语的子卿扭过头来,看见眼前书房太师椅上坐着的却是血染衣襟的那个中年男子。

“有些事,我也瞒着您没有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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