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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小小的芦笙县看起来虽依然不起眼,但已俨然成为各方势力暗中关注的焦点。
云峥以芦笙县为核心,燃起的星星之火,火种已播散到整个西南。许多人都嗅到了这燎原的气息。
许多人都有预感,不知何时,便将有一只烈焰化作的凤凰,将腾空而起,覆压万里,带来前所未有的炽热风暴。
而风暴中,谁将安然渡过,谁又被烈风撕扯成灰烬残烟,答案尚且晦暗不明。
面对暗潮汹涌的地带,明哲保身的人选择保持距离,以避免可能的风险与纷争。
然而,那些追求高风险高回报的赌徒,以及敢于面对挑战的年轻人,则会不断向风暴之眼聚集,以便在风起的那一刻找到掀起滔天巨浪的时机。
韩平一脸凝重地看着前方那个缓缓行来的男子。
韩平曾经以为,以自己的身手,即便算不上绝顶的刀客,也足以称之为一流好手。若是以死相拼,即便是顶级高手,也要暂避自己的锋芒。
也正是这份自信,支撑着他这些年来,不断地参与各种会让他在事后寒毛直竖的冒险。
但是眼前这个男子却让他瞬间失去了这种自信。
这个面容阴柔的男子,刚刚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下一瞬间,一把短剑就毫无阻碍地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也就在那一瞬间,韩平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世界上不会有人可以在瞬息间穿越数十步的距离,这显然只是一个错觉。
果然,等韩平冷汗涔涔的回过神来,却见那男子并未离开原地,只是用一种瘆人的笑容看着他。
(原来传说不是骗人的……凭借如有实质的浓郁杀气,能在数十步之外令人产生已被杀死的错觉,这种人竟真实存在……)
韩平只觉得自己的双腿控制不住地开始打颤,甚至就连括约肌都变得有些松动。
很快,他就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那阴柔的男子,嘴角挂着一抹不变的微笑,仿佛正漫步于春日空庭般悠然自得。
然而,在他那看似闲适的步伐之下,实则动作迅捷异常,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他便不着痕迹地越过了韩平,与之擦肩而过,留下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身影。
那人走远之后,韩平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如同溪流般的鲜血自他的指缝间汩汩流出。
韩平绝望地想要吼叫,可是他的喉管已经被割断,嘴巴无声地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手徒劳地按住了脖子处的伤口,仿佛只要止住不住流淌的鲜血,就可以让自己的生命停止消逝。
突然,韩平的皮肤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细密的血线从这些裂缝中渗出。
韩平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球布满了血丝,他的衣裳被染出了一块块的红斑。
伴随着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那些裂缝在他皮肤上迅速蔓延,就像被无形之力撕扯开来的伤口,细密的血线汇聚成涓涓细流,沿着他的身体蜿蜒而下,最终滴答滴答地落在干涸的地面上,形成了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如果韩平是一个真正的冒险者,那么这个结局对于他而言其实不算坏,因为他虽然死得无声无息,但是死法却堪称悲壮。
但是对于刚刚送出死神请柬的安立桐而言,自己不过是完成了一次举手之劳。
安立桐很讨厌这种没见过残酷世界的眼神。
偏偏在这万历二十六年,由于战乱尚未席卷这片西南大地,尽管大多数人生活得不甚如意,也谈不上有什么尊严,但他们眼中,在闪烁着对现状的不满与无奈的同时,却仍保留着一抹令安立桐无比厌恶的天真与纯朴。
这份纯真,对于来自动荡时代的安立桐而言,是如此地突兀,也让他的心情变得烦躁不已。
“云峥。”安立桐脸上浮起一抹病态的兴奋:“六年之前,我似乎曾犯下过一生中第二大的错误。”
他用一块精美的绢帛极为细致地擦拭着自己那没有点滴血痕的短剑,脑海中浮现出云峥和叶曦的身影。
“希望这次终结错误的旅程,能让我感觉有趣。”
六年前,水西叛军在叛徒的里应外合之下成功攻破赤水城,而后叛军大将安立桐亲自带队杀进叶府,将叶家满门老小近乎屠杀一空,只剩下叶曦躲在暗室里用弓箭与安立桐苦苦周旋。
若非当时还是小旗的云峥及时赶到,早已接近油尽灯枯的叶曦也将逃不过香消玉殒的命运。
安立桐当然不会是怕了初出茅庐的云峥,只是当时朱燮元大军宛如神兵天降般杀进赤水,安立桐不敢恋战,只能仓促退走,不想这却成了他最近几年第二后悔的一个决定。
如同闲庭信步般,安立桐轻松在人群间穿梭。芦笙县只是一个小县,街道两旁既没有林立的店铺,街上也没有密织的人群,却有那么几分人间烟火的生动。
诡异的是,安立桐的脸上依然挂着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而他的气场却仿佛与周遭的环境奇妙地融为一体,这让他看起来似真似幻,令人难以捉摸。
这位面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对生命淡漠与对杀戮狂热追求的嗜血凶徒,置身于这座静谧的小城之中,竟没有丝毫的突兀或不协调之感。
他仿佛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宁静之中。
同一片天地之下,既然有人如孤狼般凶残桀骜,便会有人如豺狗般狡黠机敏。
如今的小小芦笙县风云际会,却恰好集齐了这两类人。
芦笙县某处酒肆当中,三男一女围坐在一张八仙桌前。
“那小子用真名钓咱们,把我们当做了要上钩的大鱼。”
“多年过去,依然狂妄如初。可叹啊,他却不够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
“刚极易折,强极则辱。云峥这半生太过一帆风顺,只需要一次运气不好,他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最后响起的是一个女声:“用力过猛绝不会有好下场,我的剑已经渴望痛饮复仇之血太久了。”
女声听起来颇为柔和动听,想来主人应该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但是她的声音却毫无感情波动,令人感到严重的不协调。
其他三人却是见怪不怪。他们知道,这个女人之所以会有今天,完全拜云峥所赐。她的脸上戴着厚厚的面纱,却依然挡不住那突兀的凸起。
他们至今仍旧难以想象,在那张宛若温润美玉般的面容上,竟然会有一道伤疤蜿蜒而过,如同精美的瓷器上裂开的一道细纹,令人心碎。
甘、文、崔,是水西安氏的三大有力支族。
他们曾也是水西当地的强盛之家,在被安氏以各种手段弄到男丁绝嗣之后,以旁支通婚入继,虽然并不姓安,但身上却都流着安氏的血。
甘芷萱、文大先生、文二先生、崔轩亮。
每一个都是在西南排得上号的名字。
云峥高调宣布自身存在的做法,被甘芷萱视作“用力过猛”的象征。在她看来,无疑是不够了解这个幻境的游戏规则所致。
难道幻境还能多次进入?他们此前又从中获得了什么?
此刻,我们并没有办法知晓,而真相,只能留待时间去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