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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七,丑时。
李道生和小道士陈知安找到个破旧的山神庙,将就一晚。
这一路走来,李道生从陈知安的嘴里,对这个世界了解了七七八八。
这的确已是个末法时代,因为妖邪作乱,这世道几乎人人都会几招防身术。
习武之人一身内力,顶尖高手能把内力凝练成真气,用以斩妖除魔时,杀力极大。
而如同陈知安这样的方外之人,除了习武,他们还要吐纳修行,积攒法力,用以施展法术。
看陈知安的样子,他也是会法术的,但他说法力很珍贵,不能随便用法术,用一次法术自己得打坐一整晚才能让法力恢复。
李道生便也没有再问。
他握着斐再兴年少时的用剑,感受着自己身体的状况。
很奇怪,当他拿着斐再兴的剑时,身体里自然有一股气息在循环,如臂使指,毫无滞碍。
可当他放下剑后,体内那股气息又消失了。
简而言之,只要拿着剑,李道生就像被年少时的斐再兴上身了一样,格外神异。
陈知安这小道士的品性没有问题,李道生想了想,自己这一遭借了斐再兴的力,承了人家的情,自然要尽力去完成答应的事。
便看向正在给火堆添柴火的陈知安,问:“道长,你听过斐再兴这个名字吗?”
“自然听过!”陈知安闻言头也不抬,将捡来的木枝扔进火堆,火星炸裂,啪啪作响,他拍拍手上的灰:“斐大侠是剑首山这一代的翘楚,他的剑法早已突破剑首山历代传承,自成一派,虽然才年过三十,但称一声宗师丝毫不为过。”
李道生点点头,风云人物啊……
“最近可有关于他的消息?”李道生问。
陈知安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李道生,目光在他拿着的剑上流连,心说难怪,这位李小哥也是用剑之人,想来是对这位剑道前辈心生向往了。
“小道不知,宁州和剑首山虽未隔着千山万水,但没十天半个月,消息也传不过来……”
李道生闻言,不再言语。
陈知安虽然话多,但今日一番激斗,他也累了,添了柴火后便盘腿坐下,呼吸逐渐平稳。
李道生抱着剑,来到山神庙的门前。
今夜的月光渗着一丝红色,那红色似乎是自下方飘来的。
仔细一看,那方向正是他和这小道士要去的万寿村方向。
这小道士之前也未曾去过万寿村,但根据他的说法,以两人的脚力,今日午时到达万寿村绰绰有余。
红芒掩月,那边定然发生了变故。
李道生心里想着楔子,楔子主要提到的人,是一个叫渡难的老和尚。
可这万寿村,似乎是道士的地盘,而且升仙会也是齐云山的手笔。
楔子往下走,这故事的尽头到底是佛还是道?
李道生暂不知晓。
但,危险重重。
这一晚,李道生并没有睡死。
后半夜响起一声闷雷,接着便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这已是立了冬的时节,这一场深夜雷雨来得实在太过离奇。
小道士被惊醒,起身去看了一眼外面密不透风的雨帘,嘟囔道:“前半夜还有月,后半夜就是雨,怪哉……”
正当这时,小道士面色一变,转身挥袖一扇,灭了篝火,低声对李道生说:“李公子,快随我来,有人过来了!”
要说江湖经验,李道生铁定是没有陈知安丰富的,闻言也不多问。
两人一个纵越,上了梁。
重重雨帘之下,一行黑衣黑甲的人马闯了进来。
来人不少,两只手数不过来。
李道生虽然不是此界中人,但看这些人的做派和打扮,心下已有猜测。
果然,陈知安无声地对他说话,那嘴型就一个字。
“官”。
“指挥使大人,这里有人。”
身穿黑甲的兵士低声对最高大那人说。
这位被称为指挥使的壮汉,突然一个抬头:“梁上的朋友,下来吧。”
话落,一道火折扇出火星,飞进了篝火堆。
陈知安有些尴尬地对李道生笑了笑:“小道也是才下山……”
两人见状,也知道没有再掩饰行踪的必要,翻身下了房梁,
“鹤鸣山小道陈知安,见过大人。”
陈知安似乎没有道号,报的是自家真名,说话间把度牒也掏了出来,递给了这大汉。
“行脚客,李道生。”李道生入乡随俗地抱剑一礼。
“雨夜荒山,又是破庙,难免警惕,还请指挥使勿怪。”陈知安笑着解释了一句。
大汉仔细看了一眼度牒,又看了两人几眼,目光尤其在李道生这身来自现代的“奇装异服”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某家乃黑鳞卫指挥使王典州,荒山急雨,叨扰了。”
这名叫王典州的大汉倒是没摆什么官架子,将度牒还给陈知安后,就招呼身后兵士安顿下来。
篝火重燃,小道士和李道生在左,黑鳞卫的人马在右。
这一番折腾下来,小道士也睡不着了,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小道士的碎嘴闲不下来,便低声道:“朝廷的黑鳞卫怎么来了这荒郊野岭?难道也是去升仙会求神仙髓的?”
“齐云山不是每年都会孝敬朝廷一份吗……”
“黑鳞卫指挥使,大官?”李道生问。
小道士猛猛点头:“很大,能指使他的只有皇帝。”
说罢,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对李道生佩服的一拱手。
“李兄聪慧,原来是皇帝的旨意。”
黑鳞卫指挥使都是顶尖高手,让他带着这么一小只队伍来,只怕所谋之物不太好到手,也不太好见光。
小道士忽然瞪大眼睛:“李兄,他们行动这么鬼鬼祟祟,被咱们撞见,你说我们会不会被灭口啊?”
李道生摇摇头:“衣服都没换,不算鬼鬼祟祟,行了,再睡会儿吧,夜还长。”
不再去管他,李道生闭上了眼睛。
小道士陈知安左瞧瞧右瞧瞧,往李道生旁边靠了靠,终于消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齐云山。
大雨倾盆,山雾弥漫。
守一道人面色红润,却身若筛糠地把玉瓶交给了自己师父常清道人。
“师尊……”
常清道人接过玉瓶,打开瞧了一眼。
“嗯。”
“弟子先行告退。”守一道人刚要走。
“等等。”常清道人叫住了他。
“没有异状吧?”
“没有,弟子什么都没看见……”守一道人低眉顺眼地说。
“你没做多余的事吧?”常清道人又问。
“绝对没有!”守一道人立刻抬头,瞪大了眼,“弟子发誓!”
“行了,下去吧。”常清道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闭上了眼睛。
自己这弟子,是所有门人里最贪小便宜,也是最喜欢耍小聪明的。
待守一道人走后,常清道人缓步来到窗边。
他望向雨雾朦胧,漆黑一片的群山。
师尊,弟子不想对不起你,也不能对不起师兄……
“因果如何,交给他来吧……”
“弟子……乏了……”
常清道人的声音掩埋在雨声中,竟透着求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