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只因为那呼唤，她突然从黑暗中长出了耳朵。
那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欧也妮。
“道林？”她问。
她因此捡回了声带与嘴。
“是我。”道林答道，“将手给我。”
她无法感知道林的方向与距离。但她还记得手的感觉。她试着构建出一只手，将其伸出去，立刻就被对方握住了。
就像之前好几回那样，道林将她从混沌中拉了出来。
她重新认知到自己身躯的存在。
但周围还是一片虚无、寂静与黑暗。
除了道林的声音和触觉，除了对自身的感知，她完全找不到外物。
“这是哪里？”欧也妮询问，“上层界吗？还是丰饶女神的墓园？”
她想要睁开眼睛，但道林将手按到了她的额头上。
她不耐烦地摆摆头，想要将其晃开。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感受，不要好奇。”
“也不要理你？”欧也妮顺势问。
道林没有出声，但某种心灵上的共鸣，让欧也妮能感受到那句“……”。
这倒有点类似当初她和【安姆】的联系。
“不管外物，只搭理你？”欧也妮笑了，“你可真霸道啊。”
被欧也妮亲近的对象，有时候会觉得她比不熟的时候还要难对付。【安姆】曾深有感触，但道林还是第一次体会。喜爱与懊恼同时从心底涌出来。
他依旧没有答话，手掌仍紧紧覆在欧也妮的双眼上。
“嗯嗯。”欧也妮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不阻止我，但请求我再考虑一下，是不是真要这么做，对不对？”
道林将手掌挪开了，只说，“……如果你还想要完成那些未竟的事情。”
自主权回到了欧也妮的身上。
她思考了一下，“真好奇啊……美妙轻灵的上层界，可以彻底超脱，俯瞰物质界的一切，观测到神源法力诞生的奥秘。”
“都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偷偷看一眼，算不算死得其所呢？”
她能感觉到，来自道林的关注正沉默地压在她身上。
欧也妮无所畏惧地睁开了双眼，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从头到尾，她在这里能感知到的，就只有呼唤她的道林，和被道林呼唤出来的她自己而已。
“看来是我太愚钝了。”她笑着叹息，“无缘得见那样的奥秘。”
博纳德说得对，那样的奥秘，等日后有的是时间去慢慢调查。
而欧也妮，哪怕，也没想过放弃记挂人间的事物。打从心底，她对这里就没有半分半点好奇。
“怎么办？”欧也妮故意笑着向道林求助，“我只能碰触到你呀。”
背刺者终将被背刺（x
因为今天的内容，我都不敢回复昨天的评论……
第258章代价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欧也妮仰起头，信任地问道林。
对位置的判断只是她的猜测，她并不确定道林就在那个方向。
除了声音，和仍然牵着她的那只手外，道林的形态都没有其他实证。
她甚至想，那个道林是不是她在死后的寂寞里精神分裂出来的幻觉。
幻觉更好。
因为自己比外人更可信。
道林沉默了一会儿，牵起她往前走去。
在目不能视的黑暗中迈开脚步，是件挑战人类心理极限的事情，但欧也妮走得很稳当。
反正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就只能抓着黑暗中的那只手。
太多次相握，让欧也妮已经很熟悉道林叔叔的手了。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每片指甲都被尽心的仆从们打磨得光滑圆润，食指侧腹上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茧子。
欧也妮过去的手上也曾有那样的薄茧。
一想到这只手是能画出像那样精密优美法阵的宝物，欧也妮就觉得自己赚到了。
欧也妮走快半步，大胆地换了另一只手往道林的方向摸去，刚碰到大概是腰的地方就被道林按住了手。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欧也妮煞有其事地说，“这地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碰不到，走在这样黑的地方我很怕啊。”
道林半点也感觉不出她在害怕。
但他惯常善用的严厉词锋都无法对着她发挥，只能咬牙切齿地问，“要不然，我背你？”
欧也妮客气地拒绝了。
“不用了，你多发出点声音，和我说说话就够了。”女孩的声音听上去是在笑。
道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和欧也妮说什么。
占据他生活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是工作。他与他熟悉的那些上下级间有滔滔不绝聊不完的公务，但那些似乎都与身后的女孩没有什么交集。
欧也妮先找到了话题，她好奇地问，“你这趟出门，准备了几个血脉呼唤这样的法术？”
道林不想回答。
“那么，你会将我反锁在卧室里，用法术隐藏起来，独自留在门外和危险的敌人搏斗吗？”欧也妮语气轻松地问。
道林不由皱起了眉，“你在说什么？”
“哦，只是突然想到了，许久前曾经看过的一场午夜肥皂剧。”女孩的声音就像是一个要飘走的肥皂泡。
道林不知道肥皂剧是什么，他想那大概是什么年轻女孩的娱乐消遣。
只听内容的话，倒蛮符合年轻女孩会有的浪漫幻想。
他再次意识到，欧也妮如此成熟，但也如此年轻。
“如果【安姆】在的话，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欧也妮遗憾地说。
【安姆】大概还会愤怒地抱怨她又提及这段黑历史。这种想象使她微笑起来。
“你的那位仆从？”道林想起了那位鸦羽长发的青年，不由皱起眉——那个仆从似乎从来都没有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过。
“啊，不要这么称呼祂。”
欧也妮立刻说，“也不要再对祂说像上次那样重的话。其实祂很敏感脆弱，”她还在笑，“还有点自卑。”
道林不明白那位仆从有何理由得到欧也妮这样的宠爱。可他知道，这位女孩博爱而温柔。
“好安静啊……”当听到女孩喃喃自语时，道林才意识到自己已沉默了太久。
他想起了她的要求。
可他仍没想到有什么趣事能够与女孩分享，就像这次出发前，他也没想好，该给这样年纪的女孩带什么样的礼物。
仆从替他准备了女孩在宅邸养伤期间最爱吃的糕点。他在高塔内休息的间隙里，看着女孩快乐地一口口咀嚼吞下，内心中很有些满足。
可那算不得什么礼物。
“你想给我礼物？”欧也妮有些惊喜地问。
道林来不及告诉她他还未做好准备，又听见她说，“除了讨厌的那些，我都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