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飞行时,乘客呕吐的秽物,半点都沾不上主的身。
帕吉特的脚终于挨着地面了,主怜悯地将他搁到了一条小溪流旁。
帕吉特连滚带爬地冲到溪边去捧水漱口。
等弄干净自己,他的自尊心才回来了一点。
帕吉特惴惴不安地抬头去看神明的反应。
黑帽子的女孩正举目远眺。
于是他的视线跟了过去,看见远方有一座蹲伏在黑暗中,比连绵的山岳还要庞大,在展翼怒吼的巨兽。
凶兽的翼上有根根冷硬的倒刺,直指向苍天。
帕吉特眨了眨眼睛,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往后晕倒在草地上。
漫长的昏睡中,帕吉特依稀听到一个梦里似曾相识的声音。
【妮妮,这个看起来不中用啊,不如丢了换一个吧。】
然后他清晰地听见大怪盗埃丝美拉达的声音在回答,“好,那就丢了吧。”
帕吉特嗷的惨叫一声,从地上弹坐起来,“不要丢下我!”
怪盗的视线往他身上照了过来。
帕吉特愣了愣,才发现天已经亮了。没戴帽子的怪盗,依旧是黑发黑眼黑裙子,和她的黑猫一起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手里捏着一个草编的怪模怪样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
“你会编草蚱蜢吗?”埃丝美拉达问。
帕吉特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你身上有带着什么用来诱猫的玩意儿吗?”埃丝美拉达又问。
帕吉特摸了摸自己的袖子。
他看着怪盗的黑猫,迟疑地走过去,拿出了花花最喜欢的那根逗猫棒。
软木杆的末端缀着珠串和羽毛,不值钱,但他养的肥猫花花就爱抓这个。
帕吉特试探着在黑猫眼前晃了晃。
黑猫毫不理睬他的逗弄,无情地看他一眼,转身跳到怪盗的怀里,发出帕吉特刚刚听过的那种梦魇般柔滑又深邃的声音,【这个能用吗?】
“我看能行。”埃丝美拉达丢掉那个草编的半成品,抱起了黑猫,抚摸着祂如水般顺滑的黑色皮毛,惬意地叹了口气。
不是阴影,不是幻象,是实实在在的有躯壳的黑猫。
欧也妮再也不用眼巴巴地羡慕其他人有猫了。
帕吉特看着怪盗怀里的黑猫,有点眼馋,有点想念留在家里睡觉的花花,但是不敢造次。
埃丝美拉达递给帕吉特一块三明治,抱着黑猫转身走了。
帕吉特匆匆忙忙地将逗猫棒塞回身上,一边毫无形象地啃早餐,一边追上怪盗女孩那轻盈的脚步,怕自己被甩丢在这荒郊野岭里。
帕吉特跟埃丝美拉达在荒野中行走。
他小心翼翼地低头趟着草丛,偶然一次抬头看天色时,才发现远处的山脉形状,赫然就是他昨晚所看见的“巨兽”。
那所谓的冷硬倒刺,其实是山脊上的树木。
帕吉特为自己的胆小羞赧,又挥不散那几丝不自然的惧怕,最后鼓起勇气向怪盗求证,“你有没有觉得,那边的山看上去有点像……”
“那是被镇压的恶神。”埃丝美拉达头也不回地回答。
恶神。
帕吉特肃然起敬,更加自信地……害怕了起来。
帕吉特跟着埃丝美拉达走了很久,才迟钝地觉察出来,埃丝美拉达东看西看,不时丢一道小法术打打草丛,敲敲树,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又或是,有什么东西,在和他们捉迷藏。
帕吉特惊怕地捂着胸口,突然意识到了之前被他忽略的事情。
身后的草丛里偶尔会有簌簌的声音掀开一阵草浪。
前方的树枝啪的一下弹起,有什么生物跃走了。
有什么玩意,一直在他们前后左右,却不肯现身。
埃丝美拉达抱着黑猫兜了几个圈,还是没能将那家伙揪出来。
越往后,那家伙闹得越嚣张,甚至围着他们捣乱,布下陷阱。
看似柔软松厚的草丛中偷偷掩盖着一个坑洞。
树枝上垂下来一只蜘蛛直直掉到埃丝美拉达的眼前。
一颗小石头哒哒地滚到埃丝美拉达脚下。
帕吉特替女孩捏了把汗,但怪盗的步伐很是从容。
埃丝美拉达优雅地踏着无形之盾走过陷坑,无视小石子的干扰,将树上掉落的毛毛虫用手指啪的一下弹飞到帕吉特身上。
帕吉特啊啊啊地尖叫起来。
再过了一会儿,帕吉特觉得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那些陷阱的针对目标,是不是悄然发生了变化?
埃丝美拉达一伸手,用无形之刃斩断了被折弯后反弹袭击帕吉特的树枝,回脸同情地看着他。
帕吉特捂嘴堵住差点被吓出来的惊叫,随后抱头哭出眼泪来。
他可不敢抱屁股。上一个陷阱,他栽倒进草丛时,坐了一地的带刺苍耳在身上。
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苍耳?
“你反应太激烈,又太过……”怪盗想了想措辞,“有意思。”
“你被祂给盯上了。”她的语气有点无奈,又有点幸灾乐祸。
她怀里的黑猫也终于肯抬眼看他,【祝你好运,帕吉特。】
帕吉特倒抽了一口凉气。
“救我!”
埃丝美拉达想了想,带他走到一片开阔的草地上,“你站在这里不要走动。”
帕吉特忙不迭地点头。
女孩伸手打开某个法术,纤弱手指上套着的一个银戒指,幽幽地放出色彩变幻的光芒。
帕吉特敬畏地观看着。
随后,她从一个凭空出现的黑色洞口中,取出了一具半人高的机械。
看上去有些像是——农具?
帕吉特用自己不多的常识给出判断。
埃丝美拉达轻轻抚摸着那具机械,目光中有悲伤怀念的神色闪过。她轻叹了口气,推着那架机器在草地上走动起来。
那还真是台农具,草叶被刀口绞碎纷飞,很快就围绕着帕吉特,在草地上犁出了飞扬流畅的线条。
是一座法阵。
帕吉特不知道这是什么法阵。他老老实实地站在圈层的正中间,出于对怪盗的信任,还感到一阵安心。
埃丝美拉达退出法阵外,对他说,“将你的逗猫棒拿出来,试着诱诱猫?”
帕吉特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了建议。
他蹲下来,想象眼前的草丛里蹲着肥猫花花,摇了摇逗猫棒,顿一刻,再摇摇。
远处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在窸窸窣窣地动。
帕吉特愣了愣,忽高忽低地抖起了逗猫棒。花花喜欢怎么玩来着?哦,要有规律地逗,然后突如其来地给点意外。
帕吉特像钓鱼般,专心致志地想将草丛里蠢蠢欲动的那那只小玩意诱出来。
他没留意到怪盗和她的黑猫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
帕吉特摇得手腕有点累。草丛里的小兽还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