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宣布来意。
发言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此时甚至不需要根据临场情况再做确认核对。
人群此刻很安静。
外来商人的声音能清晰地传到众人耳中。
新买主是位来自爵士领的客商,看中了如今小康郡发达便利的交通条件,打算在这里投资建厂。
他不仅要买下造纸厂这块地,还计划买下周边其他土地,统筹重建为一座崭新文明的大型工厂。
造纸厂的土地权属意外出现纷争,令商人深感遗憾。
商人也不愿意见到,这么多工人因他的到来而失业。
他愿意聘请造纸厂的所有工人,到新厂中继续为他工作。
商人会提供足够多的工作岗位,承诺这批旧工人在新厂中得到的薪资水平和福利待遇,会比原本的造纸厂更高。
在新厂建成投产前,他还会无偿为放假的工人们提供一笔小小的失业津贴,尽量弥补他们这段期间无法工作的损失。
不仅是工人,商人还愿意高薪聘请原厂主盖比等人,让他们担任高级管理人员,继续管理旧工人们。
这些许诺并非空口提出,商人同意在当地市政厅和教会的见证下,签署承诺书。
外地商人在言辞中展现的财力,和其许诺的美好前景,使得工人们的态度软化了下来。
虽然在新旧厂更替期间,他们会失去一段时间工作,但他们完全可以去另找短工。
那笔失业津贴甚至是无条件无门槛,躺在家里就能领取的,实在令很多想要休息的人心动。
他们在刚刚群情激奋,遭受失业威胁时,很难信任对方的话语。
但范默宁主教的到来,令他们多少恢复了冷静,在此刻听进了这番言辞。
机械车上的商人没有在一开始就抛出来意,而是恰到好处地,选在此时发表言论。
欧也妮默默心想,他们竟然敢借范默宁主教的势,来搞自己的事情。
姑且不论范默宁主教此刻的想法,这一招很妙。
不仅造纸厂的工人们态度软化了,那些被吸引来的围观者,大多是周边的居民或工人,也悄悄开始估量自己的土地和岗位的价值,希冀能入这位慷慨富商的眼。
只有工厂主盖比,他能为大局忍气吞声,但一旦触及底线,他可是个十足的犟脾气。
他当即摇头拒绝对方的招揽,咬死了不放弃造纸厂。
这样的局势,使工人们有些骚动,都在犹豫。
面对富商的招揽,以及盖比的带头拒绝,暂时没有人跳出来站边表态。
欧也妮回头看向值班室。窗口内露出来芳汀忧郁的脸。
她不会为自己的利益劝说干预工友们的选择。可她大概是除了盖比外,最不愿意造纸厂被迁走的人了。
她的工友,她现在的生活,都将离她远去。
她和她即将产下的孩子,短时间内将无处可去。
欧也妮并不着急。
她知道,第三个要阻止这件事的人,也是场中能量最大人,还没有出手呢。
一位合格的丰饶教会主教,不会坐视这种事情的发生。
大型工厂的建立,对小康郡的丰饶教会来说,绝不是个好消息。
姑且不说匠神协会的技术渗入会对人们的信仰造成什么影响。
一个社会团体组织,哪怕是企业,规模太大后也会脱离教会掌控。
所谓的大型新工厂,尤其是他们抛出来的所谓“文明”这两个字,一定触动教会敏感的神经。
旧有的生活方式,究竟是哪里不文明呢?
就算范默宁主教有私心,明面上也必须采取举措,才不会落人口实。
不管主教是真心还是假意,欧也妮只需要推波助澜,顺着他起的头,将事情给做实就好了。
主教的势,别人借得,我借不得?
刚被人借势的范默宁主教,只默默看了眼机械车上的商人,就将视线转回到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事件的成因,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最终都得落回年轻人手中的那张地契。
范默宁主教询问那位市政厅的公务员,是否确认过遗嘱和地契的真伪。
公务员吞吞吐吐地答话,当时那场火灾,烧得太干净,也过去太久了,很多事情都无迹可循。
市政厅的一部分档案,在当时也受到了波及影响,后续很多重建和修订工作,是建立在幸存者的口述和印象上的。
也就是说,遗嘱死无对证,内容真假难辨。
工作人员费了些力气,在旧城区的老店铺里找到酒坊主人当年留下来的签单,遗嘱的字迹还算相似。
至于那份地契,工作人员有拿来和同期的档案作对比,看起来很真,没什么破绽。
“证据确凿,证据确凿!”年轻人立马将这段证词当成了铁证。
“你们教会是最重视血缘传承的吧?比起那种人,难道不应该更优先保障我作为旧主人子嗣的继承权吗?”
“确实如此。”范默宁主教不动声色地说道,“血缘优于一切,不可磨灭。”
“所以,”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刻画着繁复花纹的碟子,“我将用这个法器,来鉴别你的亲缘。”
那是零级法阵。
就像魔法蒸汽列车外套着的钢铁壳子一样,这种法器只要出自神职人员之手,也会让人理所当然地接受其神异之处。
丰饶教会向各地派发的这种小玩意并不少。
有需要的信徒们会前往教会祈求恩典,请求神父帮忙验证血缘真伪。
很多被隐秘界拒之门外的低级神职人员,完全不懂其原理玄妙,也能像模像样、虔诚恭敬地使用零级法阵来履行职责。
他们必须严格按照教会的要求来供奉收藏、维护保养,还要接受定期的检查和清点。
一名主教拿出这样的法器,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没有人会怀疑法器给出的结果。
“我知道这是什么。”年轻人的语气有些恼怒,“我以前以为是父亲的那个混球,就是带我去做了这个仪式,才将我赶出家门的!”
“要将我的血撒在对方置于盘中的手腕上,看鲜血能够化为血雾飘起,对吧?”
他咄咄逼人,“我的生父已经死了!烧没了!还是说,你要去挖他的坟?为这点证据确凿的事情,从墓中掘出那些人的尸骨?在那么多不辨身份的焦黑残骸中,挑挑拣拣他的骨骸?”
“天啊,给我可怜的生父留点体面吧!”
“你这种做法,还算什么主教?你道貌岸然,残酷狠毒,自私可憎!”年轻人有恃无恐地指着范默宁主教的脸痛骂。“毫无人性!”
欧也妮面无表情,在内心为这位年轻人的勇气啪啪啪鼓掌。
“我想你误解了我的意思。”面对这样的叫骂,范默宁主教也丝毫没有动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