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猫花花及时从椅面上溜了下去,然后蹭了蹭阿鲁巴的裤脚。
纵使疲惫,阿鲁巴不由也扯起嘴角,从桌上拿了块蒸鱼片丢给花花。
厨房也知道花花爱上桌抢少爷的饭,所以花花爱盯上的那几道,都特意做得很清淡。
“爸。”帕吉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先吃。”阿鲁巴说道。
他坐在帕吉特对面,怕自己的目光打扰到儿子用餐,默默地看了会儿地板。
从缠身的事务中短暂逃脱,连大商人也难敌这种诱惑。
阿鲁巴不去想接下来那些烦心的安排,只愿坐在这里,好好地等儿子吃完这餐饭。
用幻象隐去了身形的欧也妮,坐在侧墙边的沙发里。
花花叼着蒸鱼片跑了过来,欧也妮弯腰摸了摸它。
花花刚开始还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吃完蒸鱼片,躺平下来接受抚摸。
外人看来它就只是在瘫着抖毛,胖圆的身躯舒服得一颤一颤。
欧也妮一边撸猫,一边观察着私下场合里的大商人阿鲁巴。
健谈热情、幽默诙谐、精力旺盛,这些最容易被外人拿来形容阿鲁巴的标签,在与儿子独处的时候,都被阿鲁巴卸下了。
他的身躯不再显得威猛,瘫在椅子上,就是个普通滑稽的壮年胖子。
他撤掉了常年挂着的笑容,面颊仍留着深深的纹路。
虽然父亲没有盯着自己,但他带来的沉重疲惫的氛围,使得帕吉特渐渐又吃不下饭了。他的叉子越来越慢,拿起食物往嘴里硬塞,食不知味。
“怎么了?”阿鲁巴撑起身体,问他。
“没什么。”帕吉特无言地放下了刀叉。
他不敢再看父亲,埋头盯着吃了一半的牛肋排,像是要用眼神抠出一个洞。
“不吃了吗?还有很多啊。”
“嗯。”帕吉特不知道该怎么答,最后问,“你不下楼去吗?楼下在开宴会吧。”
“……是啊。”阿鲁巴站起身来,仿佛百忙中抽空来这里一趟,只是为了看儿子吃两口饭。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
“那个,”等父亲快要走到门边时,帕吉特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他原本想问楼下宴会的宾客中是否有位叫做埃丝美拉达的小女孩,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在父亲等待的目光中,他只能吱吱哎哎,目光游离地向父亲交待,“上次我买错的那个债权转让书,我刚刚……”
“买错?”阿鲁巴疑惑地回身,“不。”
“看来上回我没和你讲清楚,帕吉特。”他失笑,“难道你最近是为这个在烦恼吗?”
阿鲁巴走过来宽慰地拍拍儿子的肩,“你没有买错。恰恰相反,买下那笔债权是你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儿子。”
帕吉特愣了愣,想起刚被自己烧掉的转让书,心中突然升起了不安。
“可是,你说那个不能退回给银行,我又……收不回那笔债来。”
“收不回就放着吧。”阿鲁巴心疼地看着这次归家后急遽消瘦的儿子,“这笔钱也不算什么。”
帕吉特隐隐松了口气。阿鲁巴继续说道,“关键是,你买下这笔烂账的行为,帮教会财务机构清理掉了一个麻烦。”
“啊?”帕吉特惊愕地张张嘴。
幻象里的欧也妮拿着那份完好的债权转让书,抬起了眼。
阿鲁巴怕这个傻儿子钻牛角尖,坐回桌边,难得和他说起这些内幕,“教会银行的烂账有很多,那是他们应当承受的风险,我们没义务帮他们承担。你先前提出的那些退账思路都很好。”
“若非这笔债权的对象是,格兰杰,”他念着这个在丰穗城不常见的姓氏,“我很乐意就此去找教会银行那些秃鹫们的麻烦。但是,丰饶教会最高级财务机构的高级执行官,也姓格兰杰,你知道吗?”
帕吉特懵懂地摇摇头。
“道林·格兰杰,那位高贵的先生,很不乐意在每个月的财务报表中,都看到这笔令他心情不快的欠账。”阿鲁巴说出自己得知儿子的投资后,不久前亲自去教会银行,从那群秃鹫口中探听到的消息。
心情不快啊……欧也妮想。
按欧也妮的推测,那本就是道林·格兰杰自己亲手造出来的烂账。莫非连他都看不惯自己那拙劣的做账手法,还是说那会让他联想到神憎鬼厌的道格拉斯·格兰杰?
他总不至于指望自己的侄女真能还上那笔债务,来省去他这番恶心。
“年底的时候,全部财报都会呈批到教宗的案头。而到那时,这笔账已经被悄无声息销掉了,不会引来教宗的任何关注和问询。”阿鲁巴拍拍儿子的肩,“那是你的功劳。道林先生会知道,是谁帮他拿走了碍眼的东西。”
——教宗的关注吗?
欧也妮想起来,时至今日,自己对教会内错综复杂的权利关系仍不够了解。
也从来没有人正式向她介绍过,格兰杰家族这个名号本身,在教会内到底有怎样的地位。
她有心想探多点情报。但眼前这位大商人阿鲁巴,虽有资格接触隐秘界,毕竟是被排除在外的普通人,所知晓的应该也不多。
“要讨好那位大人物,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他从不给我们半点机会,教会银行想替上级机构的高官解忧,急于甩掉这笔烂账,但之前也不敢主动向我们这种有身份的商人兜售消息,大概就是怕弄巧成拙,惹得道林先生不快。不然,我早就出手了。”
“而现在,教会银行被记了一笔,我们却得到了道林先生的人情,”阿鲁巴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隐瞒身份去银行询问投资机会,又为何选中了要购买这笔债权。但我为你的眼光和运气感到骄傲,帕吉特。”
帕吉特的脸热了起来。
父亲的鼓励使他心情澎湃,他一冲动,将心底话脱口而出,“爸,我想学着做生意……我想要继承你的事业。”
阿鲁巴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斥责,而是站起身,在餐桌后沉吟着踱步走了一圈。
最后,他回头对忐忑的帕吉特说道,“我记得,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你不能走我的道路。”
他摇摇头,“不要再提这样的事情了。”
若是以往,帕吉特已经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但今晚反复激荡的心情,使帕吉特的承压能力有了临时的提升。
挫折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
虽然怪盗什么都是骗人的,但埃丝美拉达扮演得那么真实,如果、如果自己能够一度说服怪盗,那是不是也可以……
“但是,隐秘界太危险了。”帕吉特找到第一个理由,“你看,我这次出门去收债,虽然我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但一定遭遇了很大的危险。”
他说得很磕磕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