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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回清明。
熟悉花帐映入眼帘,偏头?却不见承琴与锦音。唯有两个?眼生的嬷嬷,正一左一右,肃容立在榻前。
“皇贵妃醒了?”
见皇贵妃转醒,嬷嬷们正欲上前搀扶,却被她惊愕躲开。
常清念心?中?登时乱如丝麻,急声追问道:
“本宫的贴身宫女呢?”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朝门外扬了扬手。
承琴和锦音这才被放进殿内,两人?皆是眼眶红肿,显然刚刚哭过。
而那两个?嬷嬷倒没将常清念如何,也不阻拦她与宫女接近,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如同两尊门神,监视她一举一动。
见身边宫人?安然无?事,常清念几乎停滞的心?脏才缓缓恢复跳动,心?中?不安却丝毫未减。
而这份惶悚,在承琴颤泣低问时,更是攀至顶峰:
“娘娘,您跟皇上是怎么了?”
“皇上今早走时,命人?把永乐宫封了,不许任何人?进出……”
承琴泪水涟涟,似乎比常清念更为?恛惶无?措。
听罢这话,常清念不由头?疼敛目,昨夜记忆纷纷杂杂地?涌上心?头?,不断纠缠混淆,只觉周玹当真说过要赐她自尽似的。
常清念悲从心?来?,忽然握住承琴手腕,声音嘶哑道:
“本宫想打香篆。”
只当常清念是要平心?静气,承琴不敢再追问,只踉跄着扑去柜前。取出一应香具时,手指还在轻轻打颤。
常清念掀开雕漆香函,竟忽然取下?腰间荷包,将自己身上的玉髓香也混入香粉当中?。
承琴瞧清常清念动作,登时吓得脸色惨白,颤声道:
“娘娘,您这是……?”
这香粉中?有皇后的椒兰,娄婕妤的降真,岑妃的沉水,德妃的牡丹皮……
承琴早就?看出来?,这哪里是一炉香?分明是一盅血!
如今常清念把玉髓香掺进去,是在奠她自己吗?
常清念喉中?皆被苦涩堵满,根本吐不出半个?字来?,遑论安慰承琴。
将香粉填平在篆模子里时,常清念指尖冷得快没知觉,眼神都在不由自主地?放空。
可今日这香烧到一半,忽然火止烟息,竟是烧断了。
自从学会打篆以来?,常清念手中?还从未有烧断的香。香灰未曾压平,是她的心?不静。
望着炉中?残香,常清念只觉天意昭然,不禁垂眸苦笑?道:
“如今这香已成,便取个?名儿罢,就?叫……”
“断魂香。”
“断什么魂?”
周玹厉声喝断,身上一袭衮袍尚未换下?,立在殿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上罢此生最?短的一次朝会,匆匆赶回来?,却听到这么一句,登时又被激起心?火。
抬手挥退众人?,周玹大?步朝常清念迈来?,原本偌大?空旷的寝殿,似乎陡然间变得逼仄。
“你不是喜欢攀皇恩?怎么不接着攀了?”
被常清念要死要活气得够呛,周玹竭力握拳克制,仍不禁恨声道:
“你想吃避子药,朕只当你年纪小不经?事,朕都随你;你想置常家于死地?,朕也纵着,大?不了给你换个?外家。朕对你千依百顺,都焐不热你这冷硬心?肝!敢情你来?朕身边,就?是一心?惦记去死?”
“离开朕?你这辈子想都别想。”
周玹握住常清念双肩,话说得凶狠,眸中?神色却几近恳求。
他都不再求她的心?了,只求她人?能留下?就?好。
常清念被这一串质问砸得怔愣,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眼前周玹的面容也逐渐朦胧。
“妾身没有一心?惦记去死。”
常清念摸不着头?脑,只好呐呐辩解道:
“也不想离开陛下?。”
周玹掌心?微松,心?底躁怒稍稍平息,目光却仍紧攫住常清念,仿佛要看穿她弯绕心?思。
察觉彼此根本对不上话茬儿,常清念慢慢反应过来?什么,却仍不敢置信地?问道:
“陛下?爱……爱……”
“我爱你。”
顾不上计较胜负,周玹毫不犹豫地?接道。
甭管这话是不是临死前的施舍,常清念猛地?扑去周玹怀里,泪水仍止不住地?在流,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似是终于等到归宿。她本可假装坚不可摧,却在温柔爱意里溃不成军。
可下?一刻,恐惧再次将她包围。
常清念忽然推开周玹,带着哭腔质问:
“陛下?又骗妾身!妾身心?肠狠毒,虚伪懦弱,自卑又自负,陛下?喜欢妾身什么?”
这回倒是轮到周玹怔神,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思索。他早知常清念言不由衷,所?以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其实是
——你确定要拥抱我吗?
“做你自己就?好,朕喜欢真正的念念。”
——我会拥抱你。
意识到好像哪里有些误会,周玹收紧手臂,将常清念更深地?嵌入怀中?。
常清念忍不住啜泣埋怨,翻旧账道:
“可您不是厌憎妾身狠毒吗?您分明骂妾身是坏东西。”
“朕何曾厌过你?”
拥住常清念薄细腰背,周玹连忙安抚道:
“坏又怎么了?难道朕是什么好人??”
“您还骂妾是疯子。”
常清念愤恨咬唇,将眼泪全蹭去周玹身上。
周玹愈发无?奈失笑?,若非今日争吵,他竟不知常清念是这样想的。
“那不是骂你有疯病,朕是在夸你勇敢。”
周玹柔声解释,生怕常清念仍要想东想西,顿时换了个?说辞:
“你不是疯子,只是会扎人?的小刺猬。”
见常清念咬唇,似乎对这说法也很是不满,周玹忙道:
“朕说错了,不是小刺猬。”
周玹托起常清念脸颊,在她额心?印下?轻吻:
“你是枭主。”
“是朕的女君陛下?。”
周玹语气诚恳郑重?,并非是哄人?,而是他的确如此认为?。
世人?眼中?的狠毒、野心?、不择手段,在他看来?从不是错的,他只会欣赏常清念的坚韧、旺盛与蓬勃。
她是尘尽光生的明珠,也是困境中?拼杀出来?的枭雄。
常清念听罢,终于确信周玹很喜欢自己,几乎忍不住破涕为?笑?,又赶忙绷住脸,咕哝道:
“陛下?比妾身更疯。”
见常清念展颜,周玹也不由扬唇,凑近同她低语:
“你如今才发现,是不是太?晚了?”
彼此皆发觉今日误会一场,说完这话,殿中?忽然寂静下?来?。
常清念此刻心?绪缭乱,根本理不出这番误会的根由,但她不可能承认是自己心?虚,立马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