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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椰子鸡自豪的初鸣,乔瑜大惊失色。
她吓得差点从黑狸花褪色成了奶牛猫,感觉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
这一刻狸花猫忽然就想起来了,其实……咳咳,其实她今年好像还差几天才一岁,严谨地来说,她还没有成年。对,瞧鱼还是小猫崽子呢!
所以把好好的一只外星鸡带歪成椰猫,也不能完全怪她??
??唉。
乔瑜垂头丧气:“希望等你找到同类归巢后,不会因为只学了外语就被嫌弃。”
椰子鸡一奇:“老吴?”
乔瑜是认真的,想到椰子鸡未来可能被嫌弃的日子,她一下子沮丧起来。
作为一只有责任心的猫,乔瑜十分担心已经逐渐“非主流”的椰子鸡以后要怎么进入它们族群生活。
是的,虽然这样说有些奇怪,但乔瑜几乎可以肯定,椰子鸡这类生物在正常健康的繁育状态下是群聚在一起亲密生活的。长时间的独处幽居很可能会叫它们产生抑郁变得麻木呆滞。
因为椰子鸡实在太适应她的指令,太叫人省心了。
在这个才出生不到半天的小东西的蒙昧心智中,似乎本能地就知道什么叫协作,什么叫服从,看不到一丁点来自幼崽的敏感、尖锐、不安、聒噪。
它不护食,对自己的巢没有独占欲;不会流着口水去胡乱啃咬身边的事物;不会因焦躁而频繁大哭来吸引成年生物的目光;对这个陌生而广大的世界不好奇也不畏惧;甚至也不需要谁刻意去教导它怎么控制自己的攻击性。
相反的,在和乔瑜短暂相处的过程中,椰子鸡好像被骤然点亮了一样,正在表现出越来越活跃周全的智慧能力。
就好像它天生就在等待着被什么所需要。
作为一只死活不肯被驯化的流浪倔猫,瞧鱼不得不承认,椰子鸡的社会化和服从性都出乎意料地高,足以让任何恶猫感到羞愧。
可就是这样好好的一只椰,现在却被邪恶的外星球田园猫带歪了,开始“老吴老吴”地哇哇大叫。
别的不说,现在这颗庇护了一猫一椰的靠谱巨蛋,就是属于另一只不知名椰子鸡的。也不知道对方大半夜的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万一人家回来一看,发现家里突然多了两只贼眉鼠眼的毛贼……到时候指望这傻椰去进行友好社交多半是没戏了。
“怎么办?这个晚上还有多久啊?”把还在惊奇扑棱的椰子鸡一把捧起来,乔瑜陷入了苦恼。“万一人家回来后不愿意收留我们,我们出去能顺利躲到下一颗蛋里吗?”
椰子鸡不懂狸花猫的忧心忡忡,只是纳闷:“吴?”饿了吗?
唔,这倒没有。
说起这个,乔瑜下意识揉了下肚皮。怎么说呢,她觉得肚子里一会儿饱一会儿饿的,很难去形容。哪怕已经暂时甩开了菌株们的围剿,乔瑜依然感到时不时有轻微的焦灼和懈怠感出现、又被体内残余的毒素分解,保持着一个很微妙的平衡。
现在如果能看到乔瑜的身体内部,大概是有菌株幼体不停地在她体内附着萌芽,又很快凋落成汤吧。
此时没什么证据,但巨蛋中的空气其实有点浑浊发酸,似乎外边的空气在经过这层透光的蛋壳过滤后发生了什么根本性的变质。很难闻,但感觉不坏,反而叫人有点安心。
乔瑜以自己的亲身体验来揣测,怀疑那些菌网散发出的微小孢子早就已经弥漫在外界空气中,成为这片大地上非常自然的一部分。只是那实在太小了,肉眼无法察觉,等到注意到时往往已经进入寄生的尾声。而那些袭击过来的浩大菌群,更像是摆在明面上的陷阱,用来恐吓驱逐猎物,促使猎物更快地消耗体力变得虚弱,从而对寄生失去防备和抵抗力。
实际上,要是没有椰子鸡在,乔瑜应该是一个人独自在外面探索着,走着走着毫无预兆地就感到困倦放松,说不定在某一刻就莫名地一觉不醒吧……那可能还是比较幸运的,就怕中途醒来时已经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在清醒中走完被寄生消化的最后时光。
等等,自己刚出现这个世界的时候,好像是有感到胸闷窒息,通过车票的调节才缓过来的。乔瑜忽然警惕起来,难道那时候并不只是缺氧,就是被空气里的孢子刚着床后的排斥反应?从那时候起自己的感官就已经被麻痹变得不正常了?
“……所以那时候,你不会是闻到我被寄生了才黏上来的吧。”想通了这一茬,乔瑜面色古怪,用力搓了搓椰子鸡。
椰子鸡一呆,欢快地左右晃:“老吴!”别怕,保护你!!!
切,还以为真被当成猫妈妈了呢。乔瑜悻悻,小心眼地戳了两下椰子鸡。
至于夜晚还有多长这个问题,椰子鸡就不确定了,它用毛发比划了半天,意思大概是说夜晚的长短是不确定的,白天的到来也没有什么征兆。一定要进行判断的话,大概是那些菌株浪潮彻底回到地底、外边彻底安静的时候,往往就距离天亮不远了。
乔瑜听得有点糊涂,纳闷问:“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来的时候,这边是看不到的吗?”
椰子鸡茫然了一瞬:“老吴?”太阳是什么?没有啊。
乔瑜愣住了。
在和椰子鸡的沟通中,乔瑜可以确定车票的自动翻译几乎是万能的,不存在任何歧义或误导。就好像列车十分叛逆,拒绝任何阻碍人们沟通的“巴别塔”的存在。因此就算这颗星球上的“太阳”是别的什么称呼或构造,椰子鸡也是能完全意会的。
所以它说没有,就是真的没有。任何大的、烫的、给这颗星球提供光热的星体都没有。
可是……头顶上明晃晃的月光还在啊……对于椰子鸡这个本土生物来说,这也并不是什么步入晚期、过于黯淡的“太阳”。
乔瑜晃晃脑袋,有点头疼。
没有太阳,月亮的光辉从何而来,巢穴外面那些稀稀落落的绿意是怎么长出来的,入夜后明显的寒意又是怎么回事,昼夜间的温度差别总是有原因的吧。
不,也许事情没那么复杂。椰子鸡毕竟才出生,印刻在它本能中的常识可能没那么全面,还需要其他成年的椰子鸡去一点点教导传授。对于认知外的东西,椰子鸡说没有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如果要确定这个,就需要去找别的成年椰子鸡打听了。
乔瑜暂时搁置了心里的疑惑,想了想,转向下一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叫人费解。
??据椰子鸡的表达,这颗巨蛋的主人似乎是不会回来了。
好好的蛋都修建得差不多了,为什么丢下蛋壳走了?去哪里了?
乔瑜抬头看着头顶,伸出手去,此时她是盘腿坐着靠在蛋壳的一侧,伸直小臂时指尖刚好触摸到粗糙的壳壁。
作为上一任勤劳的修补匠,那只陌生的椰子鸡显然不知道乔瑜的存在,更不是未卜先知为了乔瑜建造这颗巨蛋,又贴心留了个门才离家出走的。
但从体积大小上说……刚刚好。
不管是椰子鸡原先的那颗蛋、危机中临时围着乔瑜造的蛋、眼下提供庇护的这颗蛋,它们都那么整齐划一,遵循着某种严苛的标准,把巨蛋修造得刚好适合乔瑜在里边避难,不至于叫她感到逼仄拥挤。
对于使用人形态坐着的乔瑜来说,这里甚至还有点宽裕,蜷缩躺下来也有刚好的空间可以舒展肢体放心睡觉,不至于时间久了搞得手脚麻木僵直。反而是椰子鸡的体型才篮球大小,放在蛋中娇小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实在很违反常理。搞得好像乔瑜才是蛋的所有者,椰子鸡反而是可怜借住的外人。
尤其在刚才最危险的时候,只有暂时打出来的那么点可怜的石头糊糊,椰子鸡似乎也没有打算把蛋修建小一些、厚一些,留存一些糊糊用以修补被菌株拍打开裂的蛋壳。
它就是要把蛋修那么大,哪怕牺牲实用性,牺牲防护能力,把蛋壳建得仿佛薄脆小饼干,也要在要命的关头给乔瑜修个宽松舒适的一室一厅!
……怎么说着好像很缺心眼的样子。
乔瑜挠着头,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由衷地问:“椰啊,咱们下次如果还要造蛋,丑就丑点,造一个特别小特别厚的乌龟壳,你说行不行?”
把石头糊糊当成水泥,直接在乔瑜身上糊一个装甲连体衣出来也行啊!回头乔瑜自己还能跑两步呢,岂不是安全又灵活机动。
很意外的,这次椰子鸡在思考之前就本能地把自己摇成了一个拨浪鼓,全方面表示这样绝对不行。
至于理由,它也说不上来,只知道蛋就必须是这个样子的。在这一点上椰子鸡出乎意料地执拗,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乔瑜连哄带骗都没有用。
怎么说呢,如果把椰子鸡当成一种生物,作为幼崽它有点过于高智了。但如果因为它有一只破破烂烂的机械臂,还能把石头打成糊糊,就把它当作一台机器……谁家机器有这牛脾气啊!机器不是更注重实用性和效率吗?
而且有点好笑,椰子鸡弱弱又死犟地“老吴”了半天,似乎坚持的并非是某种冰冷具体的数值尺寸,而是一种……呃,独属于椰子鸡物种的原始审美。
对,它隐约觉得蛋不这样就不好看了。蛋就是要大,要圆,要能容得下人类乔瑜在里面自由打滚,要薄脆又坚固,透气之余还不妨碍欣赏外界挥洒进来的月光……
在生存和艺术的坚持面前,建筑师椰师傅毅然选择了艺术。至于因此可能带来的危险,它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它椰傲天会誓死守护猫猫头。
还别说,这下椰子鸡倒是终于有点烦人幼崽的真实感了。
乔瑜很难说自己是欣慰还是哭笑不得,只能尊重外星鸡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原则。
也行吧,反正到了白天自己也该出发了,去椰子鸡之前提到的所谓“西南方”看一看……想到这里,乔瑜的耳朵微微一动,侧耳听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临时甩脱菌株们的袭击后,那些菌网组成的浪潮虽然在失去目标后慢慢散落褪去了,但却依然没有回到地底,只是在外面伴随着月光轻轻摇曳。沙沙的轻微响动在夜风中,竟然有种鬼魅般的静谧。
也就是在这种颇有些错位的安详中,蛋壳外,不知何时映照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挡住了一部分投进蛋壳中的光线。
但那不是另一只椰子鸡。
那道影子……有很长很长的四肢,肩膀是垂落下塌的,好像融化掉一半的蜡烛。它没有开口,无声地紧紧贴着蛋壳,像是在向内窥视,不知道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