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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野间,吃草喝露水。
灰头土脸的幼狐说着说着,泪花盈睫,哽咽地呜呜哭起来。
哭完一场,他又将几根不值钱的药草小心叼来,放在他手边,偷偷看他眼色。
“我听过路人说,求仙问道需拜师......你是修道人,可以当我师尊吗?”
“此为拜师礼。等过几日,我再去林间捉一只鸡回来,全都给你吃。”
他是半妖,凭借本能,还是能抓到普通山鸡的。
云清看着幼狐,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些年来,人界有桩事闹得沸沸扬扬。无外乎世家之女与妖族俊秀相恋,生出一个原本是死胎的半妖,寿数不过三十。然后一个失踪,一个被囚,半妖也于半年前走丢。
云清对此毫无兴趣,只是谈论得太多,青丘找那只半妖的动静又太大,难免入耳。
但没想到,故事的主人公之一,竟在他面前。
言家悬赏这只半妖,出价五万灵石,一件法器。
青丘寻找这只半妖,出价八万灵石,四枚大药。
云清面色冷淡,却只问:“你确定,不想回青丘?”
幼狐点头,半晌,讷讷缩了缩前爪:“我听说青丘因我之故,被频频追杀,死了许多幼崽。我,我怎么能如此拖累她们......”
有人说过,云清是天生的无情道骨。
他只信奉弱肉强食,与万物争夺一丝成道的机缘,也敬因果,并不肆意作恶。
于是此时,还是个默默无闻修道人的云清点头,干脆收言长生为徒,又替他将一封信丢在青丘狐族附近,便开始教化他。
幼狐真的不好教。
刚开始,他连随意控制化形都学不会。是云清实在没办法了,才伸手僵硬拉住幼狐软绵绵的四肢,轻轻摆动,告诉他何为人,何为经脉,何为法力游走。
后来,他长大了些,却依旧很好骗。他们时常换地方住,每次搬家,云清都会发现无数连环画本子——《剑修必须知道的三件事》、《讨好师尊手册》、《转生后我成了全家团宠》......
乱七八糟的,丢了还哭。
云清只好又担任起言长生的文化老师。他自己还是个格外年轻的年轻人,却要让一只幼狐坐在桌前,跟着他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念了几日,云清才发现言长生根本不识字,每一次念书,他都是在鹦鹉学舌。
......怪不得,只买连环画册,不买话本子。
他第一次觉得无奈:“为何不跟我讲?我好去买认字教材。”
谁知幼狐哭起来:“我怕你不要我了,你这么穷,连饭都吃不起,每次都丢我一个人在饭桌前吃。衣服也只有一套,买不起书的。”
云清:“......我已辟谷,无需进食。衣服是法器,一日一换,只是款式相同而已。”
幼狐闻言撅起皮股,接着哭:“我也有屁股,为什么我就要吃东西?你不要骗我了。”
“你放心,那些书、也是我抓了野鸡去卖赚的钱,没有用你的钱呜呜呜......”
云清:“......”
那是辟谷,不是屁股。
还是个年轻人的云清沉默许久,忽然以手撑头,很轻地笑了起来。
笑完,他叹息着伸手,擦去幼狐脸上的泪,轻声问:“先读书吧,好吗?”
“......好。”
于是就这样。
他们相依为命。云清传授法诀、教化言长生数十年,一开始只想了救命因果,后来,却真心将他当成了唯一的弟子。
他以为,他从始自终对长生都是师徒之情。
云清越发强大,出手凌厉。长生也逐渐有了安全感,不会再偷偷失眠担心自己被丢。他们搬来了基山,因为这里离青丘很近,也热闹。
数十年间,发生了太多事。
比如长生终于鼓起勇气,主动联系了青丘,没有得到拒绝,反而被团团围住关切,回来时感动得眼泪汪汪,吃了五只云清烤的鸡。
比如言家事发,长生骤然失去父母,失去所有念想,几乎快病死。是云清强行带他去当年初遇的山峰,让他看着崖边孤松,一字一句告诉他:你活着,是为了对得起你自己。
言长生,爬起来。
山峰很高。
当初云清求道心切,走火入魔,自山峰坠落。曾以为必死无疑,可却遇见了长生。
有时候,看似绝境的时刻,反而是翻盘重新再来的机会。
如同他与他,都是彼此绝境中最美好的意外。
病重的长生陷在云清怀中,半晌,无声泪流满面。回去后,终于肯开始喝药。
云清越来越迫切地想成仙,查清言家一切。于是那一日,他决心闭死关冲境,若有意外,魂飞魄散,若无意外,便可解长生心结。
闭关前,他特意送了长生一把亲手做的玉扇,当作提前的生辰礼。
但他没想到,闭关半年后,言家忽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青丘入口,大肆屠杀清剿。
他更没想到,那日是言长生生辰。他唯一的徒弟、他从一只小小的幼狐,教养到如今俊美懂礼的八尾狐妖,就坐在席间,被同族庆祝欢喜时,一群手握禁妖锁的人族忽然出现。
言长生死于云清成仙出关的那一刻。
死于人族的围剿,临死前还挂着云清送的玉扇。
云清出关后,看到的是一片熊熊大火。看见言家人一身碧绿衣袍,个个眼中冒着黑气,已然变成行走的魔窟。他还看见长生的尸体前,摆着两具奇形怪状的尸体,一个被抽干鲜血,一个被抽干经脉。
有人说:“原来家主留着君嫣大人......呸呸呸,留着此二人的尸体还有这层用意。”
“好计谋,将这改换血脉的诛心之法告诉这贱种,再强行实施,哈哈哈哈,逼得他崩溃呕血,生生自爆经脉而死。不愧是家主!”
再后来,云清就听不清了。
因为赶来青丘的仙尊都说他疯了。
他将此间所有人折磨虐/杀。活/剥了言氏家主的皮,将他浑身经脉挑断震碎,变为一个彻底的废人。再用法力吊住命,带着这具血红身体赶到南州,挂在城门,出手灭了言氏满门。
头顶终于响起阵阵雷响,似是天罚。
云清耗尽这具仙尊身躯的所有法力,以己身为媒,引渡天雷,挥剑灭世,再用大法力令时光重流。
可这一次,他没有回到原本的时间线,而是提前回到了三百年前。
云清很快再次升仙。但忽而陷入沉睡,百年前才苏醒,依旧浑浑噩噩,时不时才能清醒一次。
他还要推算令长生成仙的道路,精力用尽,未能阻止言家与青丘矛盾,仿佛这是冥冥之中不能更改的大势。
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