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和岩狩也随著庆泽过来,朱雀还特意寻找王後小袖的尸身,却始终没有找到。他心中一动,莫非那玺印,在小袖身上?便赶紧拉上岩狩,同去告诉庆泽。
岩狩却生气道:“要去你去,我才不要去!”
朱雀以为他还在为庆泽“背弃誓言”的事情恼火,便无奈劝道:“你让他发誓一生陪著你的时候,可没说是要如夫妻一般啊!他那时误会了,才顺了你的意思。你自己也清楚明白,何必在别别扭扭的?”
岩狩白他一眼,道:“我是要去找永昌的玺印,你自己去告诉他不就行了。”
朱雀眼珠一转,笑道:“不行。要麽咱们两人一起去找,要麽一起去说。我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找那东西!谁知道你拿了它,要做什麽?”
岩狩脸色一白,突然怒道:“这麽说,你心里其实是向著庆泽对不对?无论做什麽事情,你都要把他放在第一位对不对?你天天在我身边,其实不过是为了监视我对不对?”
朱雀不料他突然间说出这番话来,心中发凉。岩狩见他愣怔著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登时气上加气。再不理他,转身快步离去。
朱雀只觉得胸中口中苦涩难当。
知道岩狩放不下大王,心中总对风月不善。生怕他拿了什麽要命的东西去威胁大王。小时候他强逼大王发誓,大王念著兄弟之间一生不离不弃也是应当,便顺了他的意思,可没料到他是怀了爱慕之心。如今万一让他得了玺印去欺负风月,又要让大王为难一番。
虽因职责所在总为大王著想,可对他的心意丝毫不比忠诚少。在他身边那麽多年,心里喜欢著,却知道他心里总在想著别人;整日磨著他欺负他,只是想让他多想想自己,少想想别人。好不容易熬出了善果,却这麽容易破裂。
看著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转角处,朱雀长叹一声,满心酸涩,却还是要追上去的。
“月儿,好点儿没有?”营帐中,庆泽焦急地问。
风月面色如土,头疼欲裂。坚持著轻声道:“没事,就是有些头疼。不要紧的。”艰难地笑了笑,晃了晃脑袋,顿时天旋地转。
再一次看到人头落地,鲜血喷涌,那一幕实在让人想吐吐不出来,想喊喊不出声。一时间,无数过往在眼前晃动,香泉寺的爆炸,老古力在自己身边身首异处血染草原,宁好战死,小竹至今仍在边疆……
太多无价的付出和无怨的消失,像一座沈重的山,突然压在了心上。然而这个时代的现实就是如此,他们恐惧鲜血的同时崇拜鲜血,他们畏惧强大王权的同时又无上尊崇著王权。胜利的人拥有最强悍的处决权,失败的人只有用自己的血来洗刷失败的屈辱。
这对於这里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亲身经历这种庞大血腥的洗礼,永远不会明白。可是如果在这样的年代中想要站在一个雄心勃勃的王身边,不仅要明白,还要学会承受这种血腥。
桔香给他换条沾了热水的帕子在额头,担心的看著丹涂子为他把脉。
庆泽用轻柔的动作紧紧将他抱在怀里,摸了摸他发黄的脸色,低声道:“要想让一个国家臣服在自己脚下,用武力征服他的土地,杀了他的王,只是第一步!日後在这块土地上,势必还会有对新王不满的逆民,镇压他们的时候杀戮一样不可避免。松岩王朝建立二十多年之後,仍然在各处屠杀逆民。月儿,这是残忍的事情,但是非作不可。”
风月张了张嘴,却被庆泽用手指点住:“今日杀永昌,本是想让你和我一同享受得胜的痛快的,却反倒让你受了惊吓。”
伏楠跪坐在他身旁,也是满脸担忧,明亮的眼睛里有浅浅的水润。牙吉也在一旁,时不时拿眼睛来看他。
风月强打精神,浅笑道:“休息一下就好的。”
丹涂子道:“大王,还是用针灸条理一下气血比较好。”
庆泽点点头,丹涂子开始忙碌起来。
直到晚饭时分,风月面色才好了些,沈沈睡去。
丹涂子对庆泽道:“大王请宽心!公子胸中一团气血淤积,慢慢加以疏导便可。只是日後怕再见不得血腥了。”
庆泽还未出声,伏楠先是一叹,忧戚道:“师傅看上去本就和血腥无法相提并论,可偏偏总是遇上血腥的事情。”一旁牙吉瞪了他一眼。
庆泽见风月好转,也稍稍松了口气,道:“想必他是想起来过往一些类似的事情吧。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杀人,只有这次给惊得病了,大约是那些回忆重叠在了一起。”
又懊悔心疼道:“也是我兴致头上,竟忘了他胆子小。”明明说过只要让他享受快乐就好,不料一番豪气风发,却又让他受了苦。
风月无双(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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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快要熬到头了~~
天色渐黑,白虎带人在平国王宫中搜了许多遍,始终没有找到那颗平王玺印。此事非同小可,决不能耽搁。正打算挨个去拷问那些宫人,却见朱雀急匆匆过来问:“见到岩狩没有?”
白虎心道你们不是整日粘在一起麽,怎麽此刻却来问我,便说不知。又帮他问了许多士兵,均说没见过。
朱雀心中大急,白虎问他,他只说一句吵架了,便匆忙又去寻找。
岩狩在这宫中转了一圈,毫无所获。暗自思忖莫非此处也有机关不成,便又回到王後寝宫,见里面一片狼藉,想来已经让人翻了个遍。
照庆泽所说,小袖是被几个老臣所杀,应该不会是当著永昌的面做的。一个王後兵荒马乱的能跑到哪里去?在室内转了转,依旧也没找到什麽,便思索著出了门随处乱走。
独自走到院中,也不见个人影,只听见一群鸽子在头上咕咕的响。心中一动,便在院中仔细起来。院里倒也寻常,就是一般宫廷摆设,只是多了一排石头垒成的鸽子笼。
岩狩慢慢走到笼边,一股鸽粪的酸臭气隐隐传来,险些让他掉头跑走。他用帕子捂住鼻子,又掰下一根树枝在鸽子笼里胡乱戳起来。
果然没多大会儿,感觉树枝戳中一个硬硬的东西,稍一用力却又好似倒下了一般。岩狩心中一喜,用树枝将那东西拨了出来。
一块硬物沾了鸽粪掉到草地上,方方正正的,一面朱红,正是平国的传国玺印!
岩狩皱皱眉头,这麽污秽,可要如何拾起?瞅瞅左右无人,实在无奈得很,只得捂著鼻子过去用帕子包了,在院中小池里亲自洗洗干净。
这种事情对於从小养尊处优的岩狩来讲,真是生平第一遭,并且简直是侮辱。想起朱雀听说小袖死讯时面露哀伤,却总将自己放在庆泽之後,心中愤恨,又暗暗将小袖骂了几声。
等到洗净了那东西,他身上也湿了大片。把玩著这个让庆泽颇为揪心的东西,岩狩思忖一番,冷冷笑了笑。
刚走到拴马的地方,就见朱雀急急过来。
朱雀一见他,边急忙拉住问:“岩岩你去哪里了!我见你转了个弯,再去追你却不见了。呀,衣裳怎麽湿了!大冬天的……”说著,解下自己的披风就要给他披上。
岩狩寒著一张脸,一把拍掉他的手,上马就走。
朱雀碰了个钉子,知道他还在生气,苦笑一下也赶紧骑马追上。
岩狩一路奔回大营,跳下马去便直奔庆泽大帐。後头根来的朱雀心说不好,刚下马就见岩狩消失在帐中。正要跟去,青龙看见了他,讶道:“你怎麽独自回来了?正好,大王还让我找你呢!”
朱雀焦急道:“不行,岩狩去了王帐不知道要干什麽,我得过去看看!”
说著就要走,青龙疑惑道:“他能做什麽?大王说要再商量一下日後的行军路线,说是要你也去呢!”
朱雀心中掂量一番,道:“我先去看一眼,若是没有什麽再去大王那边!”说著,发足便奔去。青龙不解地望著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岩狩进来,庆泽却不在帐里。只有桔香丹涂子和伏楠陪著熟睡的风月。
岩狩不理他们,用力推了风月一把:“喂!醒醒!怎麽这麽没用,路都没有走一步竟然这麽早睡觉!”
桔香等人大吃一惊,忙劝阻道:“陛下,公子病了……”
“病了!”岩狩大吼:“这麽没用还跟来干什麽!本来就是个累赘,还这麽厚脸皮!不知道自己是个蠢人麽!”
他这麽大吼大叫的,早把风月吵醒了。岩狩见他睁开眼,立刻泄恨一般道:“你不就是长了张倾城的脸麽!笨成这样子,真不知道庆泽是让什麽糊了眼才看上你?眼下两军对阵的时候,你装什麽可怜……”
还没骂完,朱雀已经奔进来吼道:“岩狩!”岩狩一惊,回头看见朱雀满脸黑气,心中登时万丈火烧。对他来讲,庆泽果然是最重要的,连庆泽身边这个小东西都能让他跟我翻脸!
帐中众人,都对岩狩莫名其妙进来叫骂既不解又恼怒,却又拿他无法。
伏楠怒道:“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怎麽和市井无赖一样泼皮?”
岩狩怒喝道:“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朱雀见他发疯一般,往日优雅从容然不见,前後判若两人,不再犹豫,上前拉了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