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工作证之后，罗理是一个人，从加班专用的侧门，刷证出去的。
门口的保安在打盹，只是稍微睁眼瞥了一眼，哼了一声，就让罗理出去了。
江北市的灾厄应对中心，离闹市区不远，但远处还未熄灭的灯火，更是衬托出了这边中心的荒凉。
路边没什么人，就连过往的车辆都不是很多。
回去，大概需要步行三公里的路程，罗理想叫车，但是想了想自己手机内现在的余额，还是放弃了。
早知道让吴思思先跟自己预支一点工资了……罗理微微有些残念。
先走走吧，走到不想走了，骑个共享单车回去好了。
而走着走着，罗理的嘴角开始上扬，最后是忍不住跑了两步，跳起来对着空气振臂高呼——
“耶！！！”
然后是吓得旁边在长椅上已经跨坐在了男朋友身上的女生一个激灵摔下了凳子。
“卧槽你妈有病吧！”然后是男女混合的无能狂怒。
但罗理只是把手放在耳边做出了一个“你再大点声我听不见”的姿势，一边嘲弄着，一边过了马路。
何必再在乎这种人？
一个月五十万啊，五十万！
等等……
好像没问税前还是税后？
要是税前的话，岂不是还要交二十万左右的税吗？！
罗理的脸马上垮了下来。
不过马上又扬了上去。
不对，钱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自己终于接近了那个中心。
那个旋涡的中心。
十年前的恶魅变鬼事件，最终是只有灰璃一人扛下了所有。
离奇的点就在于，那场超S级灾厄的终局，竟然只有她一个魔法少女在前线对抗。
按照官方的说法是，其他的七名魔法少女在之前恶魅变鬼一次次的形态变化之中，已经被击败，毫无战斗力可言。
最终只剩下了英勇而无畏的最强魔法少女灰璃一人。
说得通，但并不科学。
按照当时社会上的舆论，最强的三大魔法少女，是灰璃、紫荆和瑕光。
其他的暂且不说，紫荆和瑕光也没有出现在最终的战场，就很匪夷所思。
而且恶魅变鬼之后，它的残留体和低级别的灾厄还在做最后的肆虐，其他的魔法少女马上就出来光鲜亮丽风卷残云地善后了，根本就不像是之前有过战败经历。
根据吴思思今天最后的信息，紫荆和瑕光的服役时间刚好被隐瞒，这就更显得蹊跷万分了。
而按照吴思思今天更早时候给自己灌输的知识——信物一次只能指向一个人。
如果那些魔法少女是战死了，那么灾厄应对中心绝不可能迅速在一天之内，就去培养出和之前完全一样的接班人。
如果她们只是重伤，马上又变出来生龙活虎地解决灾厄也是不可能。
所以很显然，灰璃是被钦定的，去和恶魅变鬼一换一的冤大头。
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还是为了把灰璃，也是把自己的女朋友给找到。
那么得知女朋友已死的现在，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十分明显了。
复仇。
无论制定这个计划到底是出于多么伟大的目的，都与自己无关。
如果世界和平的代价是她，那这个世界就别和平了。
失去了一生挚爱的人，这个世界就与粪土无异，没有任何意义。
罗理就这么想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楼下了。
这是一栋已经有着十几年房龄的低端公寓。
罗理所有的钱都花在了寻找琉璃盏的碎片上，只在这里买了一间巨坑的单间公寓，当自己的窝。
而这栋楼里面，楼下的KTV和足浴城就不说了，楼上也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私人营业。
民宿、密室逃脱、私人影院以及各种各样的电诈窝点。
而罗理每夜在自己的床上，都能听到隔壁左右传来的麻将声、叫爽声和撞击声。
偶尔闹得激烈一点，拿刀砍人的、情侣之间打得撕心裂肺的、学生娃不想做作业威胁要跳楼的。
数不胜数。
习惯了，就无所谓了。
全部和鸭子叫无异。
罗理只是习惯性地走回了属于自己的609，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然后摸到熟悉的位置，打开灯。
一瞬间，整个房间明亮了起来。
而明亮起来之后，就能看到这房间墙上密密麻麻、一层叠一层的海报。
全部是灰璃。
战斗中的灰璃、战斗后庆祝着的灰璃、新闻发布会上微笑着的灰璃、在恶核的尸体边比着V字手的灰璃、温柔地教导着小朋友们该怎么应对灾厄的灰璃、以及……
和恶魅变鬼最后一战中，在黑暗扭曲空间之中，如同女神一般屹立于天地之间的灰璃。
有的海报因为太过于老旧而翻角，因为开门被对流的风被吹得哗啦啦得一阵声响，更让这个房间的气氛……
显得有些诡异了。
而罗理只是满足地笑了笑，脱鞋，连衣服也没脱，就躺在了床上。
习惯性地把脸侧向了右边，因为右边的床头柜上，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左边，是笑得十分开朗，阳光帅气的小伙子。
罗理都快要认不出来，这是十年前的自己了。
而照片的右边。
却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不断地用手去擦拭、抚摸；也或许是因为眼泪无数次地掉落在那个地方；也或许是故意而为之……那个身影十分模糊。
罗理只是看着，就能露出欣慰的笑。
但此刻，在室内光线反射的恍惚间，罗理迷迷糊糊地……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为什么自己摆在窗前的，是这张照片。
罗理记得，自己和女朋友在那漫长的互相陪伴之中，有过无数张照片。
但这一张十分特别。
自己和她的距离并不像平日里那么亲密无间，似乎还隔着一点小小的距离，仿佛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但两人此时的状态，却又都是最为开心的，开心得就好像希望这一刻是永恒。
罗理已经快有些忘记她的身高了，但是这张上，她的身高总感觉……总感觉要比平日里矮一些，这到底……
是自己和她的合照……
还是自己和她，在她灰璃状态下的，唯一合影……
……？！
灰璃……
灰璃……？！
“灰璃——！”
罗理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是因为疲惫而睡着了。
再看床头的照片，就算面庞已经看不清楚，但那衣着明显就是自己女朋友日常那可可爱爱的少女便装。
再抬起头，看到这室内满满的海报，罗理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心虽然早已如这房间般被填满，却又如寂静无声、坏掉的八音盒般空虚。
甚至一敲就碎。
十年，十年过去了啊……
自己现在追寻的、执着的、挚爱的……
到底是她……
还是她所成为的灰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