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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珠只能轻轻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这下,弘昼总算回过头看了四爷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咋咋呼呼的弘昼顿时又是一蹦三尺高,忙道:“阿玛,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今日功课还没写完,就先回去了……”
四爷压根懒得搭理他。
年珠也连忙告退:“王爷,我就不打扰您与姑姑说话了。”
接下来的事情则是顺理成章,四爷心意已定,发话要将三个儿子都提溜去圆明园,在此之前,他们三个得好好学学规矩,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四爷这话重点是在提醒弘昼。
如今年珠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便宜坊售卖月饼一事上,自然而然没时间去找弘昼玩。
日日学规矩的弘昼倒想要来听雪轩蹭吃蹭喝,但四爷专程派了人下去盯着他,他难得老实了几日。
等着弘昼再来听雪轩时,年珠忍不住夸赞他道:“不错,学了几日规矩的确看起来不一样呢,比从前稳重多了。”
“当日你说你不愿去圆明园,我还以为你要闹上几日的,没想到却是一口就答应下来。”
毕竟前几日年年若兰都与她说过,说弘昼这孩子脾气倔的像牛,到时候免不了要她也帮着劝一劝。
她也做好了准备,谁知道这事儿却是没下文了?
如今弘昼却是神秘一笑,道:“你等着瞧就是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着,他又急匆匆道:“阿玛如今派了人寸步不离盯着我,快,把小厨房的好吃的给我装点回去,若叫阿玛知道我偷溜出来,又要找我算账的!”
年珠便派聂乳母去了小厨房一趟。
弘昼一离开,这小厨房宛如蝗虫过境,什么都不剩下。
到了傍晚时候,年珠就收到了苏额木送来的信,说是今日是便宜坊售卖月饼的第一日,生意那叫一个红红火火,排队的人一直排到了胡同口。
司掌柜已派人加班加点制作月饼,但就算他已预料到月饼抢手,却也没想着坐地起价,只将一个月饼定价为六文钱,一盒有八个月饼,一整盒买下来,还能便宜几文钱呢。
可以说京城寻常百姓都能吃得起月饼。
年珠愈发觉得自己找对了人,这月饼若真放到致美斋去卖,少说一个也得一两银子,就算再赚钱,她想着赚的都是些黑心钱,心里也不踏实。
随着便宜坊的生意越来越红火,甚至已到了一饼难求的地步,此时的雍亲王府,气氛却是愈发低沉。
四爷是个细节控,圆明园的大事小事都要亲自过问,重压之下,嘴角起了几个燎泡,旁人见了,自然也跟着担惊受怕起来。
年若兰也跟着日日吃不下饭。
这一日,年珠端着碗山药羊肉汤上前劝道:“姑姑,这几日您吃的少多了,脸色也不如从前,不如先吃点东西吧?”
“珠珠,谢谢你,我实在是吃不下。”年若兰摇摇头,面上难掩担忧之色,“明日王爷就要带着三位阿哥前去圆明园,我一想到这里,就替王爷担心。”
说着,她更是长长叹了口气:“从前王爷是单打独斗,如今却要将三位小阿哥也带上,偏偏除了四阿哥,剩下两位阿哥都是不叫人省心的……”
年珠并不知道历史上到底有没有这档子事,但她记得清楚,历史上的康熙帝第一次就是在圆明园见到的弘历,对弘历很是喜欢,继而将弘历带回宫抚养,所以……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姑姑,您担心也无用,王爷向来谨慎不说,三位阿哥也并非稚童,知道什么时候能胡闹,什么时候不能胡闹。”年珠看着热气腾腾的山药羊肉汤,不急不缓劝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再说,您难道信不过王爷吗?”
年若兰轻轻摇摇头。
但接下来整整一日,她都没用多少东西。
等着翌日一早,年珠就跟在年若兰身后送四爷等人出门,她这才发现,年若兰这还算是好的,耿格格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是哭了一夜的样子,就连向来镇定的福晋乌拉那拉氏和钮祜禄格格面上都皆是担忧之色。
乌拉那拉氏也知道四爷这步棋关键至极,强撑道:“王爷放心带三位阿哥去吧,王府里还有妾身在呢……”
谁都知道伴君如伴虎,想当年八阿哥送了皇上两只死的海东青,八阿哥是彻底失宠。
如今十四阿哥等人对四爷是虎视眈眈,保不齐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整个王府上下,所有人的脸色简直比上坟还难看。
唯有跟在四爷身后的弘昼笑的是龇牙咧嘴,还趁长辈不注意偷偷冲年珠做鬼脸。
很快,四爷就带着三位阿哥上了马车。
昨日年若兰勉强还能用上几口饭,今日起却是吃的比雪球都少。
一日日下来,年珠受到年若兰等人影响,也跟着担心起来,害怕她这只小蝴蝶的出现,改变了大清的历史。
如此过了十来日,就在中秋节前两日,终于有个小太监回来了。
此人名叫张起鳞,是苏培盛的徒弟。
当秦嬷嬷说小鳞子回来时,年珠明显看见年若兰面色一喜,更是忙道:“快,快叫小鳞子进来。”
小鳞子很快小跑进来,打千儿道:“奴才给年侧福晋请安,给年七格格请安。”
“不必多礼。”年若兰面上隐隐浮现几分忧虑之色,有些话既想问,却又不敢问,“你快起来……”
年珠却是迫不及待道:“鳞公公,可是王爷叫你回来的?王爷可有什么话要说?”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秦嬷嬷就冲一旁的丫鬟婆子使了个眼色。
众人退下后,小鳞子才低声道:“王爷说了,圆明园一切都好,皇上今日已带着诸位阿哥离开了圆明园,见您莫要担心。”
“王爷还说,等王爷进宫参加除夕宴后就回来看您。”
因他还要去正院走一趟,只能长话短说。
年若兰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连忙让秦嬷嬷给小鳞子拿赏钱。
等小鳞子走后,年若兰是高兴的眼眶微红,呢喃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年珠欣喜之余却并不觉得意外??若四爷连这点事都搞不定,最后哪里能笑到最后?
但她却敏锐发现了一件事:“姑姑,小鳞子是先来的听雪轩,再去正院?”
年若兰点头称是:“想必定是王爷知道我日夜担心他……”
她身侧的秦嬷嬷更是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来,一副她家主子得宠她骄傲的模样。
“可是姑姑,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年珠知道年若兰有点玻璃心,但有些话她却是不得不说,“福晋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嫡福晋不说,陪伴王爷二十余年,更是替王爷生下两个儿子,虽说两位表哥已不在人世,但整个内院中,却也数福晋身份最为尊贵。”
她知道姑姑年若兰向来恪守规矩,欣喜之余难免会顾不上这些小事儿,但很多时候,这些小事儿却会叫旁人心里不舒服,甚至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秦嬷嬷如今也没将年珠当成外人,直道:“格格这说的叫什么话?在雍亲王府,谁不知道福晋与王爷是面和心不和?王爷更知道,偌大一个王府里,只有咱们侧福晋对他一片真心,自然将好消息第一个告诉咱们侧福晋……”
年珠与秦嬷嬷相处这么些日子,知道秦嬷嬷没什么坏心,但怎么说了,就是人不太聪明,眼皮子太浅了点。
等着秦嬷嬷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她压根没接话,只看向年若兰。
“姑姑,我觉得秦嬷嬷说的不对,就算福晋再不得王爷喜欢,却也是王爷发妻,到了除夕宴这一日,只有福晋有资格陪王爷进宫赴宴。”
“行走在外头,福晋更是能代表所有雍亲王府的女眷。”
“王爷能冷落福晋,但旁人却不能这样做。”
说着,她更是添了一句:“毕竟内院之中的大事小事都是福晋说了算,若福晋想要做点小动作,简直是易如反掌。”
年若兰方才也想明白这件事,毕竟她从小跟在年羹尧身边长大,见识是有的:“珠珠,你说的是,倒是我一时高兴糊涂了。”
她再一想方才秦嬷嬷那番话,是越想越觉得没规矩:“嬷嬷,这听雪轩上下所有的丫鬟婆子太监皆以你为首,你在我跟前都是这般模样,可想而知,在旁人跟前更是倨傲。”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福晋哪里会不知道?一来二去,福晋只怕你这般皆是我授意的,如此一来,就算我在福晋跟前再怎么规矩,福晋也是不喜的……”
她这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她明白了,为何从前她在福晋跟前从未逾越,福晋总是待她淡淡,反而更喜欢钮祜禄格格,想必定是以为她们主仆两个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亏得她以前还觉得福晋这是因她得宠而不喜呢!
从前年若兰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四爷和故去的福宜身上,想着秦嬷嬷是她的乳母,想着将听雪轩交给她自己也能放心,殊不知已是大错特错。
她看向秦嬷嬷的眼神已微微变了,正色道:“我年幼丧母,是嬷嬷你照看我长大,在我心里,你也是我亲近之人。”
“但凡事讲究规矩,以后若再叫我听到你说这些话,我身边也不敢留你。”
顿了顿,她是难得拿出雷霆手段来:“你也与听雪轩上下的丫鬟婆子太监们都说一声,谁要是敢对福晋不敬,或背后乱嚼舌根子、在外头胡言乱语的,直接一顿板子打个半死再拖出去卖了。”
年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姑姑,忍不住在心里替她竖起大拇指来。
很多东西,已在一点点改变。
秦嬷嬷却觉得委屈的不行,噙着泪道:“是,侧福晋,奴婢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