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歌,试完床,祝满仓嚷嚷着要看电视。这几天,最受老百姓关注的就是伦敦奥运会,陈念安也喜欢看体育比赛,打开电视机后调到CCTV5,和满宝一起看比赛转播。
祝繁星靠在床上,听两个弟弟在身边大呼小叫,自己则玩起了新手机。
她已经注册了微信,昵称和Q/Q同步,都是“Stella”,“Stella“是爸爸帮她取的英文名,有“明亮的星星”之意,她很喜欢,从幼儿园一直用到现在。
看了半小时比赛后,祝满仓摸摸肚子,问陈念安:“哥哥,有吃的吗?”
陈念安把黑色双肩包拎给他:“都在包里,你自己拿。”
祝满仓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一包奥利奥饼干,????地拆开吃,陈念安一愣,问:“你怎么吃饼干了?肚子饿了吗?”
“嗯,有点饿了。”祝满仓说,“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吃饭呀?”
陈念安看看窗外,天色暗了许多,再看床上,不知什么时候,祝繁星已经侧着身子睡着了。
“满宝,姐姐睡着了,你别吵她,自己看会儿电视,别乱跑。”陈念安叮嘱小弟,“哥哥出去买晚饭,咱们就在房里吃。”
祝满仓点点头,陈念安拉起一床被子盖到祝繁星身上,带好钱和手机,离开了房间。
祝繁星坐了一天车,沾着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睡得正香时,听到有人叫她:“姐姐,姐姐。”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
“起来吃饭了。”陈念安拍拍她的胳膊,“我把饭买回来了,还热着呢,你吃完再睡。”
“你把饭买回来了?”祝繁星懵里懵懂地坐起身,挠挠乱糟糟的头发,问,“买了什么呀?”
“一荤一素两个菜,还有蛋炒饭和一盒米饭。”陈念安把饭菜摆到书桌上,说,“快来吃,闻着很香呢。”
祝满仓已经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捧着蛋炒饭大快朵颐,祝繁星懒洋洋地爬下床,看到桌上的孜然肉片和清炒油麦菜,瞬间有了食欲。中午,他们吃的泡面,算算时间,早就该吃晚饭了,可她这个姐姐却睡起了大觉,要是没有陈念安,大家
都得饿肚子。
陈念安拿着一个空碗,给祝繁星盛了一大碗蛋炒饭,说:“你和满宝吃蛋炒饭,我吃米饭,就两个菜,咱们应该能吃完的。”
桌子被挪到床边,祝繁星坐在床沿上,看着小少年忙忙碌碌,说:“小老虎,辛苦你啦。”
“我不辛苦,就是出去买个饭,有什么辛苦的。”陈念安挨着她坐下,捧起米饭盒子,给她夹了一块肉,说,“姐姐,吃吧,我一路找过去,这家店生意最好,应该挺好吃的。”
“嗯。”祝繁星吃着肉片,笑得眉眼弯弯,“真的很好吃呢,我是有点饿了,开吃!”
狭小的房间里,姐弟三人围着一张小书桌,美滋滋地吃了一顿晚餐,把所有食物一扫而空。
吃完饭,陈念安收拾好饭盒,又给祝满仓拿好换洗衣裤,赶小弟去洗澡,他自己第二个洗,最后是祝繁星。
等祝繁星洗完澡回到房间,已是晚上九点多,电视机里的奥运赛事依旧激烈地进行着,祝繁星关掉顶灯和玄关灯,只留下两盏幽暗的床头灯,扭头一看,陈念安躺在床中间,祝满仓挨在他身边,看样子已经有点困了。
陈念安也看向了站在床尾的祝繁星,她穿着一套全棉质地的宽松睡衣裤,米色短袖衫配咖啡色大裤衩,衣服上印满了各种小甜点,一头乌黑长发被吹得半干,正站在那儿抹香香。
她的皮肤向来白皙,这会儿刚洗完澡,更是白得耀眼,只有脸颊被热水蒸得泛起两抹红晕,当她仰起下巴,把香香涂到脖子上,又均匀地抹开时,陈念安突然有点口渴,喉咙莫名其妙地吞咽了一下。
身体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翻涌、沸腾,活像童话里女巫熬煮的一锅毒汤,汨汨地冒着泡。陈念安知道这时候应该关了灶头,把那锅汤冷却,倒掉,却舍不得,眼睛明着是在看电视,暗地里,余光一直黏在祝繁星身上,关注着她的每一个动
作。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姐姐如此居家的打扮,她在家一直是这样,还管这叫做“邋遢”,哪怕出门倒垃圾,都不会这么穿,必须换上外出的衣裤。可陈念安觉得,这样子的姐姐非常好看,一点儿都不邋遢,是一种最放松、最舒服的状态,只有他和满
宝能看到。
连温明远都没见过。
念及此,陈念安心中窃喜,知道,这是属于他的特权。
十四岁的男孩女孩正处在青春期,对男女感情已经有了朦胧的认知,陈念安也不例外。
在学校,忙碌学习之余,同学们热衷聊八卦,说A喜欢B,C喜欢D......每当传闻中的谁和谁产生互动,周围同学都会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起哄,不把那两人说得面红耳赤,不会罢休。
班级里也的确有几个同学有了这方面的苗头,比如展翔和蔡钰晴,两人做了一年同桌,谁都能看出来,他俩互相喜欢,只是碍于校规,不敢挑明。
私底下聊天时,吴吴浩问过展翔,真的喜欢蔡钰晴吗?
展翔承认了,说蔡钰晴笑起来很可爱,还会偷偷带零食来教室吃,每次都会分给他。
就因为蔡钰晴分给他零食,展翔就喜欢上了她?陈念安不能理解,同样的,他说他不喜欢梦,展翔也不能理解。
“隋梦多漂亮啊,成绩又好,还会弹钢琴,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为什么呢?
陈念安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不为什么,我只喜欢我姐姐那样的女孩。
“你姐姐那样?是哪样啊?“
陈念安答不上来,因为,他从未在身边见到过第二个像祝繁星那样的女孩。
不管是外表,还是灵魂,祝繁星都是独一无二的。
陈念安想了一个理由,对吴吴浩和展翔说:“至少,我喜欢的女孩,不能比我姐姐矮。”
吴吴浩呆住了:“啊?你喜欢这么高的女孩啊?”
展翔没见过祝繁星,好奇地问:“他姐姐很高吗?”
“很高,非常高。”吴吴浩说,“比我高多了,比我爸爸都高。”
展翔看向陈念安:“那是多高?”
陈念安说:“1米76。
展翔也惊呆了:“这么高?比我都高?你上哪儿去找?”
看着两个好友的反应,陈念安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特别好的理由,以后,不管别人拿他和谁打趣,他都可以用这个说辞去反击。
“我本来就没想找啊,是你们一直在说我。”陈念安轻快地笑着,“我真的不喜欢梦,她太矮了,我只喜欢高个子的女孩,至少要像我姐姐这么高。”
房间里,祝繁星涂完香香,对祝满仓说:“满宝,别看电视了,快去刷牙、尿尿,早点睡觉。”
祝满仓乖乖爬下床,陈念安跟着小弟去卫生间,帮他拿牙膏牙刷,等他俩洗漱完毕回到床上,电视机已经被祝繁星关掉了,房里变得十分安静。
祝满仓穿着T恤衫和小内裤睡在最外面,陈念安帮他盖好被子,祝满仓说:“哥哥姐姐,晚安,我睡觉了。“
“睡吧,晚安。”祝繁星也上了床,只能从床尾爬过去,她用一床单独的被子,盖到身上后,说,“小老虎,关灯吧。”
陈念安伸长手臂,关掉了床头灯。
黑暗中,祝满仓很快就睡着了,陈念安却睡不着。
他离姐姐很近,能听见姐姐轻微的呼吸声,还能闻到她身上香喷喷的气息,柚子味,还是柠檬味?自然清新,非常好闻。
陈念安闭上眼睛,想就着那淡香入眠,半睡半醒间,祝繁星打开手机,屏幕光一下子照亮了周围,陈念安倏地睁开眼,发现她没有躺下去,而是靠躺在床背上,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不知在玩什么。
陈念安原本仰面而卧,知道自己应该向满宝翻身,把背脊对着姐姐会更合适。但这一刻,他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鬼使神差地向着姐姐的方向翻过身去,在黑暗中屏气凝神,只剩一双眼睛缓缓眨动,静悄悄地看着她。
突然,亮着光的手机屏幕怼到他鼻子前,刺得他眯了眯眼睛,祝繁星小声说:“你在干什么?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装睡被抓包的陈念安心虚地说:“你也没睡啊。”
“我刚才睡过了。”祝繁星又把手机拿回胸前,问,“是我手机太亮了吗?你可以转过去的嘛。
陈念安纹丝不动,嘴硬道:“我就喜欢往左边睡。
祝繁星:“......”
她不再理会陈念安,这个时间点对她来说还太早,加上傍晚时睡过一觉,这会儿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想玩手机。
过了一两分钟,陈念安又开口了:“姐姐。’
“嗯?”
“最近,你和温明远哥哥有联系吗?”
“没有啊。”祝繁星冷不丁地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还是会有隐隐的痛感,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干吗突然提到他?”
陈念安问:“你为什么不和他联系啊?”
祝繁星说:“因为,开学后他要去北京了,而我又不去,我干吗去联系他?”
“他要去北京,和你联不联系他,有什么关系?”陈念安不懂,“你俩不是同学吗?之前一直挺要好的,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祝繁星说:“没吵架,这不是毕业了嘛,大家各分东西,他去他的学校,我去我的学校,等他放假回钱塘,说不定我们也会一起吃个饭啊,过几年开同学会,还是可以见到面的。”
陈念安想了想,说:“其实......我觉得温明远哥哥挺好的,你要是和他谈恋爱,我会同意的。”
祝繁星差点笑出声来,快速地捂住嘴,憋了一会儿才说:“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谈恋爱?他都要去北京了,我怎么和他谈恋爱?”
“为什么不能谈?”陈念安说,“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就因为他去了北京,你俩就不谈了?“
祝繁星说:“我俩根本就没谈过。”
陈念安:“......”
??又把我当小孩骗。
他咬了咬牙,问:“姐姐,那你上了大学以后,会谈恋爱吗?”
祝繁星压低下巴,斜眼看他:“陈念安,你怎么回事?你才十四岁,我谈不谈恋爱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帮你把把关。”陈念安仰着脸看她,“姐姐,咱们家只有我能帮你把关,你如果要谈恋爱,最好把那个哥哥带给我看看,他至少要像温明远哥哥那么优秀,那我可以同意,如果他连温明远哥哥都不如,我、我会反对的。”
“唔......小老虎,我觉得你这个观念有问题。”祝繁星说,“人和人怎么比较?大家长得不一样,年龄不一样,学历、专业、性格、身高、家境、兴趣爱好......各有各的不同,我打个比方,温明远拿过数学奥赛金牌,如果我认识一个男生,他没比
过奥赛,也没上过清华北大,在你看来,他就不如温明远了?没有这个道理啊,对不对?”
陈念安哑口无言,祝繁星伸手揉揉他头发:“小老虎,早点睡吧,别再胡思乱想了。我向你保证,如果我真的打算谈恋爱,一定会把那个男生带来给你看。但是呢,你没有同意权和否决权,因为我很清楚,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陈念安心中一动,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祝繁星笑得很坏:“不告诉你,这就是一种感觉,没有正确答案的。”
陈念安还想再开口,被祝繁星推了一把:“转过去,不许再说话,好了好了,我也不玩手机了,大家睡觉!”
陈念安不情不愿地往右边转身,在那一边,祝满仓睡得很香,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祝繁星手脚并用爬下床,最后去上了个厕所,回到床上后,她把手机充上电,往左翻身,将背脊留给了陈念安。
两人背对着背,各自卷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三小只在床上醒来,已经睡得乱七八糟。
祝繁星睡相不错,一晚上几乎贴着墙,把大片区域留给陈念安。
陈念安睡相也还行,但祝满仓睡觉不老实,会踢被子,还会原地打转,一脚一脚地蹬着陈念安,硬生生把他到了祝繁星那边,所以,醒来时,他们三个睡成了一个“于”字形。
最上面那横是祝繁星,第二横是陈念安,最下面那个竖着的是祝满仓,“勾”的位置还不是脚,是他的脑袋。
陈念安一晚上没睡好,就怕挤到祝繁星,眼睛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挣扎着起了床,开始收拾行李。
这一天,他们行程很赶,先去退房,把拉杆箱和两个礼盒寄存在旅馆前台,接着,祝繁星领着两个弟弟去外面吃早餐,吃完后,三人在汽车站找了一辆黑车,讲好价格,让司机送他们去五峤村,扫完墓再把他们送回来。
这样的安排意味着,他们不能留在姥姥姥爷家吃午饭。
一小时后,车子到了五峤村,陈念安给司机指路,直接把车开到冯家小楼门外,祝繁星提着礼盒下车,和陈念安,祝满仓一起走向小楼。
他们两年没来了,来之前,祝繁星没和冯家姥爷通过电话,只给邬丽菊的手机号发了一条短信,让她帮忙转告姥爷,他们这天到达,可邬丽菊没回,祝繁星也没在意。
姐弟三人推开院门走进院子,感觉怪怪的,小院子一片寂静,没有人声,也没有满地跑的鸡,连小狗冬瓜都不在。
堂屋大门紧闭,陈念安喊了一嗓子:“姥姥!姥爷!你们在家吗?”
门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个人??巍巍地打开门,是姥姥!姥姥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们,嘴唇抖动着,话都说不利索了:“虎仔?星星?“
陈念安向她跑去:“姥姥!”
“哎呀!虎仔,真的是你?虎仔!我的虎仔,你回来了?”姥姥与陈念安拥抱在一起,老泪纵横。
陈念安问:“姥爷呢?”
姥姥抹着眼泪,说:“去地里干活了。”
“舅妈和强强呢?”
姥姥沉默下来,一会儿后,说:“你舅舅......拿了你妈妈那个钱,去县城买了一套房,他们三个早就搬走了,有一年多了。”
KAR:“......“
祝满仓看看周围,问:“姥姥,冬瓜呢?”
“冬瓜?”姥姥叹了一口气,“唉......去年冬天,冬瓜在外头溜达,不小心吃了狗贩子的毒饵料,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