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说...”
田中小泉接过稿子上下看了几遍。
留存的稿子不多，大部分都被龙川彻寄出去了。
故事的前面被人截断，只能看到驹子演奏《劝进账》的一幕。
【十九二十岁的乡下艺伎的三味线不可能厉害到哪里去，在宴会上却弹奏出舞台的感觉，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她自己沉浸在山中的感伤吧，男人这样想着，驹子时而故意照读歌词，时而缓慢，时而说这里好麻烦而跳过，渐渐的，就像着迷一般声音逐渐高昂，弹奏的声音也清亮了起来，男人只感到战栗，像是虚张声势一般侧躺了下去。】
没有剧场，没有墙壁，没有听众，三味线的声音好像在冬天的某个时段澄澈的响起，直直响彻到远方皑皑白雪的群山中。
一段描写就好像让某种东西实体化，田中小泉蹙了蹙眉，看着武田母女俩严肃的说：
“这小说不咋地啊！”
写通俗小说的田中老师拍了拍薄薄的几张纸，带着点指导的意味说道：
“因为去乡下泡温泉遇艺伎，十分俗套，大断的与艺伎打情骂俏，这是花柳小说么？”
田中小泉有些严肃的看着武田太太。
“这人就不适合写小说。”
畅销小说作家的言辞有些犀利，武田太太愣了愣，那本小说她看过，她还觉得挺好的，没想到在别人那这么差劲么？
花柳小说？
想着龙川彻直言不讳的说在自己身上取材，武田太太的脸莫名奇妙红了一下。
“啧，真是个废物。”
听到龙川彻的作品被如此点评，武田茜撇了撇嘴，她原本还抱着龙川彻有可能成为小说家挣钱，然后被自己压榨的想法，现在看来好像是破灭了。
“小说作家可没那么好当的。”
看着母女娘都因为自己的点评沉思，田中小泉露出十分自信的笑容。
“嗤~”
几人在那交流，玄关处突然响起少年的嗤笑声。
声音淡淡的，带着一点无奈感。
围成一圈的四人转头看去，男生穿着黑色的风衣，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门口，身后的雪花与冷意慢慢吞没房屋里的热意。
“不是让你晚点回来么？”
少年唇红齿白，是离家半天的龙川彻，武田茜看着对方在门口脱鞋换鞋，言语有些不满。
“嗯，回来拿点东西。”
男生出现在这里后神奇的像一个黑色漩涡一样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大家看着他走到桌子边拿杯子倒了一杯热水喝，然后慢悠悠的走到田中小泉面前。
“东西给我。”
龙川彻伸出自己的手指轻轻勾了勾。
“什么？”
“你手上的。”
“这是你写的。”
“脑子不用就捐给有需要的人。”
武田太太发现龙川彻在跟田中小泉说话的时候视线散漫，他不知道在看哪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没有看着对方。
有点轻蔑，有点嫌麻烦。
武田太太的直觉告诉她，要不是田中小泉拿着他的东西，他连跟对方说一句话都欠奉。
“你说什么？”
田中小泉愣了愣，然后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耳朵。
他在学校是老师，在外面也是畅销的小说作家。
社会地位不低，财富也有。
很多人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刚刚这个学生对他说什么？
“啧，耳朵也不好。”
龙川彻撇了撇嘴，他伸出两根手指从田中小泉手里抽出自己稿子，懒得多说一句的表情让田中小泉的脸红成猪肝色。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最近老是让自己吃瘪的龙川彻让田中小泉碰了个软钉子，武田太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纤细而高挑的鼻子，润泽且带有水光的嘴唇，眉毛微微向下弯起，眼睛里闪动着动人的笑意。
女人笑靥动人，让在场几个男人都愣了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失礼的武田太太已经抹平了嘴角的笑容。
“你笑什么？”
龙川彻看着武田太太，而田中小泉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我...”武田贵子的眼睛像是稚童一样转了转，“想起了一些开心的事。”
武田太太才不会说觉得龙川彻给她出气了而感到开心。
两个男人一丘之貉，田中小泉暗戳戳的想用财富引诱自己，龙川彻这个王八蛋则是直接上手。
武田太太在心里骂完这个骂那个，而被两人刮了面子的田中小泉眯起绿豆大的眼睛看着龙川彻。
他不知道龙川彻跟武田家母女俩什么关系，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从进门开始就没拿正眼瞧过自己，还害自己在武田太太面前出了糗。
“年轻人，这小说是你写的吧。”
田中小泉的表情一开始有些阴晴不定，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他个子不高，脸上也泛着油光，但是此时语气却带着淡淡的无奈感。
“我刚刚的评价你听到了？”
他看着龙川彻慢悠悠的卷着自己的稿子，这个男生依旧不理自己，但是田中小泉却自顾自的继续说：
“年纪小，自己耗费精力写出来的东西被人否定，我知道你很不爽。”
田中小泉此时确信龙川彻是因为自己刚刚抨击对方作品才这幅姿态。
少年人总以为自己摘星拿月，却不知道在真正成功人眼里不值一提。
“眼界放宽一点，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才能进步，你想写小说的话以后可以多来问问我。”
田中小泉的语气是在学校里指导学生的语气。
或许在外人眼里他们俩身份也确实如此。
一个是名牌学校里的老师，一个是农村的穷学生。
田中小泉对龙川彻的小说并没有仔细看，就像他不信泥巴地会长出向阳花。
“虚心一点，好学一点，向有经验的人请教没什么不好的，我在三年前就完成签约出道了。”
中年人踮起脚拍了拍龙川彻的肩膀，伸手又要拿过对方的稿子。
他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在武田太太面前展现魅力的，怎么能莫名其妙吃个瘪。
“雨果说，人最大的愚蠢是固执己见。”
龙川彻掸了掸稿纸上的灰，把纸张夹在自己腋下。
“只是多活了一点日月年光就敢对我指手画脚？”
男生说完不理会这里的人拿着稿子出去了，田中小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然后跟着对方踱步出去。
出去的瞬间，这个一直以畅销作者身份自傲的中年人愣在那里。
“小..小野主编。”
风雪中，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人站在龙川彻的家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还往里面探头看看，好像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