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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再三

作者:将军不语字数:4526更新:2024-11-12 21:30

带着筑基丹回到归来峰的陈君谋,不急着去联络潘启智、朱成智和沈空孝三人,反而趁着深夜,悄悄往自家几个筑基种子的院中去。

他最先来到的是陈求法那院,这个过了期的筑基种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发芽。

夜过三更,陈求法还是在辛勤处理着家里的事情,一场订婚宴,家里支出了多少,各家送了多少礼物,之后又该如何回礼,一桩桩一件件,这些琐碎的事情,全得他这个管家人来算清楚。

陈君谋站在门口看了一刻钟,心里都难得的叹了一声气。

“求法。”

族里能这么喊他的人可不多了,陈求法闻声抬头,见是老祖,赶紧放下纸笔上前拜见。

“见过老祖,夜这么深了,可是有要紧事情吩咐?”

“没什么,我心里不安,山上随处走走,见你这院灯火通明,便过来瞧一眼。”

陈君谋很随意的在榻上坐下来,翻了翻陈求法刚才算的那些账簿,密密麻麻的几十页纸,光是看着就叫人头疼不已。

“这次家里支出不小吧?”

“是。”陈求法叹着气,揉了揉额角,“这一场宴席,就花了几十个灵石,那些灵稻、肉食什么的都还好说,低阶的在坊市上就能买到不少,近来又因为千竹门的供奉时日愈来越近,各家都在抛售,便宜得很。

可酒水实在花销太大了些,酒这东西,从来只有价钱往上涨的,就没怎么见过往下跌的,大头支出基本都在这里。老祖啊,咱家给千竹门的供奉灵石还没凑足呢,那颗佛头现在还滞留在手里,这样下去,到了日子万一交不上供奉……”

陈君谋摆了摆手,打住了陈求法的絮叨:“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和其他几家商量好了,这事不成问题的。”

老祖这么说了,陈求法也不好质疑什么,点点头便揭过了这事情。

“我倒想问问你,如今郡中的局势,你怎么看?”

陈求法默然片刻,最后还是说了不好听的实话:“老祖,说真心的,我觉得咱家现在不太妙了。大祭一回,戴鹄一回,两次招惹了沈家,等沈才思料理了沈去傲一党,只怕下一个就该是我们了!”

陈求法在家中替陈君谋理家多年,对郡中局势看得很透彻,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了陈家的危机。这两年,陈家确实太跳了些,在下菰之主沈家眼里,归来峰已经是个不好管教的刺头。

这一点陈君谋自然也知道,他今晚过来,就是想看看几个后辈的才具。

“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恕孙儿直言,接下来咱家最好还是谨言慎行,莫要去惹那沈氏了才好。沈才思是君子,但沈家不是啊。”

陈求法的态度还是以维稳为主,他一直管家,自然也更加在意“稳定”二字。

可陈君谋要的不是稳,他要的是变!

既济卦曰:“亨小利贞,初吉终乱。”坎上离下的既济卦,三阴乘刚于三阳之上,“利”阴之利,这世道,注定要由治而乱,由乱诱变,方有利!

而陈求法,显然不能符合陈君谋的期望。

不过,这位心思叵测的老祖不会把这份心思说出来,表面上还要认同陈求法的话。

“你这是老成持重之见,求法,这许多年家里的事情都是你在操劳,整个家门中,只有你是我最放心的。”

老祖这样的夸誉可不多见,陈求法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起身做礼谢过。

陈君谋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道渌木讷话少,但心里是个好的,对家里的人也都很友善,就是耳根子太软,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似你,我担心他今后当不好这个家。”

“老祖太苛责道渌了……”

陈求法才说了半句话,陈君谋就打断了他的话:“再说道白,这孩子是个大才,如果不是得了麒麟爷回顾,将来必能成就大业,我陈家堪如沈家一般,起码能族兴四百年。”

陈求法张着口,老祖话里把道白评价的很高,但前提得是“如果不是得了麒麟爷回顾”。

“老祖的意思是……”

陈君谋长叹一口气。

“道白身上已经打下麒麟爷的烙印,哪家心里没点算计?下菰郡太小,大家不敢对麒麟爷的手笔有什么谋算,可再往上呢?道白这一生是福是祸,难料得很啊……”

陈求法默然,他晓得老祖的话是有道理的,可他同道白感情颇深,向来看好这个后辈,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所以啊,求法,这个家的担子只怕还得你挑着。你求道之心甚坚,我相信你能有成就筑基的一天,莫要自苦。和你实话讲,筑基丹的门路,我是有的,好好努力,我还是看好你。”

他拍拍陈求法的肩膀,给下这样一句模糊的许诺,却把陈求法说得心中怦怦直跳。

筑基之心固然沉寂多年,可这颗心到现在都还没死呢!

出了陈求法这里,陈君谋又转去了陈道渌的小院。

这个道字辈的大哥也很是自律,夜这么深了,他还没歇息,仍在勤苦练功。

陈道渌修的是二阳一阴的灵气,尽可能追求阴阳平衡,这也是大部分修士的选择。陈君谋在外头悄然看了会儿,陈道渌虽然比陈求法年轻,斗法水平也稚嫩不少,但这一身功力却很是扎实。

若单论修炼,道渌的资质要比求法更高,但为人也好,斗法也好,道渌这孩子都太单板了些。

陈君谋脑海里转过念头,推开院门,迈步入内。他没有特意隐藏自己,陈道渌很快就注意到了老祖的到来。

“见过老祖!”

陈君谋摆摆手,示意道渌不用多礼。

“道渌这么晚了,还在辛勤练功啊。”

“回老祖的话,不归山猎妖之后,孙儿深感斗法功夫浅薄,故而打算精研一番刀法。”

陈君谋捻须点头。

“道渌勤学苦练,日后必有成就。家族后辈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

陈道渌怔了一下,这个老实人赶忙作揖施礼:“谢老祖厚爱,道渌资质愚钝,实在不敢当。”

“莫说这种妄自菲薄的话。”

陈君谋拍了拍陈道渌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倒想问问你,如今郡中的局势,你怎么看?”

陈道渌眉头微皱,和四伯陈求法相比,他并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孙儿以为,眼下郡中的局势不明,二沈相争,我家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贸然帮助其中一方,必然遭到另一方的忌恨,万一最后押错了,只怕会有飞来横祸。”

陈君谋在心里微微摇头,这个陈道渌,比陈求法更加保守。

“如果非要选择其中一方相助,你觉得该助谁?”

陈道渌思考片刻,给了一个答案:“沈才思。”

“为何?”

“沈家家主乃是正人君子,不似沈去傲那种反复小人,我家助他,他必会记得我家的恩情。而且,沈才思治理下菰郡,民风清正淳朴,百姓安居,若是能再去沈去傲这毒瘤,下菰郡必然昌盛!”

陈道渌的回答听得陈君谋心中无语,这后生太过老实,还不如陈求法呢。陈求法好歹晓得,最重要的是自己利益,不会说什么“下菰郡必然昌盛”的蠢话。

眼下就是要争这下菰郡之主,若不是我家让下菰郡昌盛,那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嘛,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好处,至少用得省心。

“你说的乃是正论,道渌,你四伯老了,年纪过了七十,此生基本无望筑基,而你那些兄弟要么修为太浅,要么还太年轻,这家门早晚得要你来执掌。”

陈道渌受宠若惊,再次道谢,然后又问起了道白:

“老祖,道清他们确实天资有限,可道白却是得了麒麟爷回顾的孩子,等他成长起来,应当是我家的栋梁吧?”

陈君谋摇了摇头,拿出了对陈求法讲的一样的说辞:“道白身上已经打下麒麟爷的烙印,哪家心里没点算计?下菰郡太小,大家不敢对麒麟爷的手笔有什么谋算,可再往上呢?道白这一生是福是祸,难料得很啊……”

陈道渌愣了愣,似乎并没能完全理解老祖的这句话。

“所以啊,道渌,这个家的担子只怕还得你挑着。你秉性纯朴,休息刻苦,我相信你能有成就筑基的一天,莫要小瞧了自己。和你实话讲,筑基丹的门路,我是有的,好好努力,我还是看好你。”

他拍拍陈道渌的肩膀,又给下这样一句模糊的许诺,又一次把陈道渌说得心中怦怦直跳。

陈道渌已经年过五十,能不能筑基,接下来两年最是关键,但凡有点心气的修士,谁不想成此功业?

“道渌……道渌谢过老祖的厚恩!”

比起陈求法,陈道渌心思就简单许多,完全没有多想,真心的感激老祖。

陈君谋宽抚了这曾孙几句,又转头,往着道白的那小院而去。

道白和道紫、崔怜月仍旧住在六年前他上山时落脚的院子,尽管下山快一年了,但归来峰上的院落不染俗尘,简单以术法打扫一番,便洁净如新。

对道白和道紫而言,这里算是充满回忆的地方,可在崔怜月眼中,这地方不免有些恐怖。她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大概都要被拘束在这方寸之间了。

老祖的旨意道白是无法违抗的,哪怕他满心郁闷,也只能听令行事。而为了让怜月尽早得到自由,道白也在努力指点她的修行,争取让她早日炼气。

“宴席上剩下的灵酒,四伯悄悄给了我半坛,一起分了吧。”

道白抱着半坛碧桂村的灵酒,摸出三个碗来,给道紫和怜月都斟上。当然,道紫因为年岁还小,道白只给她斟了小半碗,引得丫头又发牢骚,说自己吃了亏。

怜月从带来的包袱里找出了几个南瓜圆子,分给三人,当作下酒之物。

“怜月,你喝些好了,这酒不易醉,而且于修行颇有好处的。”

怜月轻酌一口,确实唇齿留香,且并不十分辛辣。

但她没有因为酒好便多喝,反而放下了酒碗。

“这东西既然于修行有好处,更该多留给白哥哥和紫丫头才是。”

道紫趁机从怜月碗中偷尝一口,可惜她到底年虽小,不甚懂得酒的美味,喝着只觉得晕晕乎乎的。

“我和道紫修行,即便不借助这些外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道白把南瓜圆子掰了一半,递给怜月,“现在要紧的是你,你能早点炼气,也好早点下山,帮我打理灵田嘛!”

相比单纯的安慰,这话怜月听起来更加舒服,她微微点头,又饮了一口。

“好香的酒啊。”

在门外看了有一会儿的陈君谋忽然走进来,道白三人赶紧起身行礼:“见过老祖。”

陈君谋目光落在崔怜月身上,这姑娘见到自己,身体抖得就和筛子一样,似乎十分惧怕。

“怜月姑娘这是怎么了,莫非老夫很吓人吗?”

崔怜月赶紧跪下,连声哀祈,是真给吓坏了:“非、非是如此,奴婢冒犯,祈求仙长恕罪!”

陈君谋眯了眯眼睛,转头觑了眼悄悄打量崔怜月的道白。

这小子眼中的担忧藏的藏不住。

“道白,这么晚了,如何还不休息,反而在这里饮酒?”

“回老祖的话,我明日便和道紫下山,回去看守灵田,故而今晚在收拾行李。怜月又要留在山上修炼,便饮酒作别一番。”

陈君谋不置可否,道白就是有点儿女情长的心思,他也不会去多说什么。

“既然你还未睡,那便来同我说说话吧。”

陈君谋踱出屋子,道白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祖孙两人在寂静的山路上缓缓漫步,东边的天空微微发白,五更戊夜,近夏的日子,天亮的比较早。

“我想问问你,如今郡中的局势,你怎么看?”

今晚陈君谋第三次问出了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他已经不止一次的问过陈道白了。

“孙儿还是以为,如今下菰郡内,最主要的是三条大势:

最大的势,便是沈氏的内乱。沈去傲一党在郡内势力根深蒂固,沈才思一旦将之铲除,沈家之乱定会演变为下菰郡之乱,谁家也不能避免。而且,沈才思要料理干净沈去傲一党,那么沈去傲和沈载方这两个筑基定然要死,若是沈去傲一党反击,沈家再死上一两个筑基修士,其实力必然大落。”

除了当天在场的四位筑基修士外,没人知道沈去忧也已经被杀,沈家其实已经只剩四位筑基了,而且其中的沈空孝还被陈君谋拖下了水。

陈君谋也没有要告诉道白的意思,点了点头,示意道白继续说下去。

“第二势则是潘朱几家对沈氏逐渐离心,这条势从星火阁的作为便可以看出来,缴纳供奉的要紧关头,几家都被沈去忧卡了脖子,几因而对沈氏颇有埋怨,而且近三十年来,沈氏的筑基丹一直没有分配到三家手中,各家对家族后继不免感到担忧。而这一点,道清兄长的订婚宴上,想必老祖已有谋划布局。”

道白抬起头,看着陈君谋。

将明未明的平旦,也是最黑黢黢的时分,道白看不清老祖的神情。

而陈君谋,也没有看清道白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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