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若用力的推开了李玄耀的手,每一次他触碰到她的肌肤,甚至是站在距离她几丈之内的地方,她都会觉得无比的恶心。
“大人将他人视作蝼蚁,可蝼蚁合力,未必便不能撼动山岳。”
他是在威胁她,她听懂了他的威胁。既然温驯并不能换来她的平安,她也不介意放手一搏。
即便什么也搏不到,至少死的不那么冤枉。
李玄耀仍然死死的盯着她,“你既知我是山岳,为何还不驯服?区区蝼蚁而已,你以为晏明之真的会为你出头,同我作对么?”
“若没有我们陇西李家,他还有他的家人,早已经成了梁帝屠刀下的亡魂了。”
观若并不清楚当年他们之间的纠葛,那时候她不过是京城平民之女,父亲嗜酒,家中贫贱,连温饱尚且不能。
可事实如此,与晏家一同被梁帝以谋反罪论处的冯家,只活了眉瑾一个人。晏家却还活下了许多人,至少晏既一家人都是活着的。
他的父亲是文嘉皇后的亲弟弟,是太原晏家的嫡支,既然是谋反之罪,没道理他们这一家的人还能活下来。
从前观若只以为是文嘉皇后之故,李玄耀既然这样说,他是没必要骗她的,看来李家人的确对晏既一家有深恩。
观若从来也没有奢望过晏既会帮自己,就是那一日她盼着他来,不过也是希望他能救下那个孩子而已。
而晏既其实也同她说的很清楚,他需要她活着,直到与梁帝重逢的那一天。仅此而已。
若是李玄耀对她的杀心超过了晏既留她下来的用处,他自然是不会同李家人撕破脸皮,硬要将她保下的。
前生他们之间经历过那么多事,他也仍然要了她的性命。
今生他们之间什么情分也无,他凭什么非要冒李家之大不韪留着她这条命,她有自知之明。
可是李玄耀为何忽而对她起了杀心,只因为她三番两次的拒绝他,令他感觉到羞辱么?
“李大人。”
眉瑾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营帐之前,立在原地没有动,“如今战俘营中众人都归我管辖,你若是想动谁,最好还是先同我说一声才是。”
她同李玄耀说话的神情总是很冷淡,仿佛同他说几句话,都是对她自己的侮辱。
观若担心着她的身体,她知道眉瑾此时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被晏既责罚,又为人熊所伤,她的身体实在很不好,连起身都有些困难,是经不起这样的消耗的。
李玄耀收起了方才同观若说话时眼中的杀伐之气,又换做了他平日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眉瑾姑娘,我听说你被明之罚跪,又在狩猎时为人熊所伤。伤的如何了,可还能有力气,再给不驯服的女俘几鞭?”
眉瑾冷笑了一下,“李大人问我的身体如何么?只怕几个女俘还不够我花费力气的,李大人若是真的想知道我身体如何,我倒是不介意在李大人身上挥几鞭。”
李玄耀大笑起来,“到底是将门虎女,就是比这些整日只知哭哭啼啼的文官之女要有趣的多。”
“我近来倒是新得了一个美人,想必能对眉瑾姑娘你的脾气,改日我替你们引荐一番。”
眉瑾别过了眼,“不必了,既然是能如李大人眼的女子,一定是入不了我的眼的。若是她走到我面前来,我说不定会忍不住又往她脸上挥鞭。”
“眉瑾姑娘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李玄耀一边说,一边朝着眉瑾走过来。
眉瑾飞快的抽出了旁边士兵的佩剑,挽了一个剑花,剑尖停留在李玄耀心口之前几寸的地方。
“李大人小心,我是行伍出身的粗人,养了一些在刀尖上滚出来的习惯,只怕要伤着了你。”
李玄耀停在原地,居然也还是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你这脾气,倒是和明之一模一样,到底是一起同甘共苦过几年的人。”
“往你身上上军法,也亏得他舍得。”
见李玄耀不再往前走,眉瑾便收了剑,仍旧将剑收回到那个士兵的刀鞘中。
“治军严明,方能战无不胜。李大人不曾带兵打仗,自然是不明白这些道理的。”
她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只怕是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观若连忙走到她身后去,不着痕迹的撑住了她的身体。
眉瑾果然是有些支持不住了,将一部分的力量移到了观若身上,而后对李玄耀道:“殷氏如今是我的侍女,便算是晏家的人。”
“晏家同李家是同盟,李大人往后对我晏家的人,还是应当客气些。”
“哦,是么?我记得眉瑾姑娘似乎姓冯,晏家不过养了你几年,你便跟着他们姓了?如若不然,似乎也没有听说眉瑾姑娘你同晏家的哪位郎君有了婚约啊。”
李玄耀的目光略过眉瑾,落到她身后的观若身上,杀意显露过一瞬,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明之还真是用心良苦,又为她寻求了眉瑾姑娘你的庇护。”
观若倒是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只一门心思的想要照顾眉瑾。这样看来,晏既要她活下去,的确是用心良苦。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收用了她,叫她做个暖床丫鬟,也好名正言顺的要她呆在身边。梁帝废妃又如何,像文嘉皇后又如何?”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何必顾忌这么多。”
眉瑾冷然道:“我愿意认谁为主,是我自己的事情。将军要如何行事,更不必你来指点。”
“大军出征之前,晏老将军同李老大人已经商量的分明,你与将军各司其职即可。将军不过是在做他认为该做的事情,您的手不要伸的太长了。”
“倒是还没有恭喜李大人,在这军营之中,居然也有添丁的喜事。应当修书一封,早些告诉等在家中盼着你回去的姜家姐姐才是。”
不知不觉,严嬛的营帐之中已经悄然无声息了,观若心中不详的预感愈浓。
此时眉瑾和李玄耀还在对峙,她没法去做别的事。
“什么添丁的喜事,我怎么不知道?高熠的孩子我之前已经处理掉一个了,今日也如是。不光是他的孩子,来日他的项上人头,我也会亲手取来。”
李玄耀像是终于失去了同眉瑾闲话的心思,望向一旁他的亲卫。
他的亲卫很快将他的马牵了过来,而后他翻身上了马。
“眉瑾姑娘既然受了伤,那好好休息便是。不该管的事情,也很可以不必管。”
话说到最后,隐含警告之意。他说完这句话,便策马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