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爷敢发誓,就算是之前在焦疃面前,他也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压力。
而齐青崖明明和他一样的心炁水平,却是给他带来了一种无法匹敌的错觉。
不,这并不是错觉。
他是亲眼看见齐青崖从机甲里爬出来的时候,还是三阶水准,可随着黑旗帮海盗的围攻,他不仅没有出现任何颓势,反而是心炁步步攀升。
以战养战?
他根本就是拿黑旗帮的众人当做磨刀石。
自己精心策划的围杀此时仿佛成了笑话,看似一开始都是自己主动,到现在仔细想想,似乎每一步都是在齐青崖的刻意引导之下,才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对方明目张胆的从津门出发,一路上不管是海盗还是货船都从来没有主动避让过。
消息自然能落到巫山去,他虎爷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出手?
只是哪怕自己做了万全准备,却没想到对方仍旧棋高一招,硬是用自己的拳头破了本应该必死之局。
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莫斯曼机甲之上的时候,他竟然是一脚蹬飞了舱门,单枪匹马手握一根长棍,把他虎爷所有的心血毁于一旦。
感受着腰上传来了船舷那坚硬的触感,虎爷双眼满是怨毒的看着朝着自己逼近的齐青崖。
他认真打量着齐青崖的五官,每一处地方都没有放过,似乎想要把这张脸刻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特别是那双眼睛。
那双本应该出现在他虎爷身上的胜券在握的眼睛。
“你到底是怎么预料到,我会在这儿拦截你的?”
“难道我身边有你安排的人?”
听着虎爷的话,齐青崖哑然失笑。
“我从来没有想着要去猜你的计划如何。”
齐青崖平举长棍,始终没有放下来过。
“我只是知道你肯定会按捺不住出手,然而不管是在今天这片海域又或者是在其他地方,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其他已经调转船头,不断用望远镜观察着船上情况的海盗。
“你只要出现在我面前,那我就照单全收,不就行了吗?”
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瞎扯。
齐青崖的回答让虎爷的心里面更是升起了一抹绝望。
若是有可能的话,他那天晚上就不该把陆走龙升号开出来。
乖乖等着齐青崖上门接管黑旗帮,自己成为他的一条走狗不好吗?
毕竟像齐青崖这种人,又怎么会一辈子屈居于海上?
等他一飞冲天之后,黑旗帮不还是自己的吗?
可是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虎爷知道齐青崖所言确凿。
就从他今天在船上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就算是没人帮忙,齐青崖凭借着机甲加自身的实力累加在一起,也绝对拥有着能够埋伏杀死焦疃的能力。
可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在陆走龙升号轰炸牛角山的时候,就顺势接管整个黑旗帮呢?他完全有这个实力啊。
但显然,齐青崖不会给他解释这么多。
其他船头上越聚越多的人已经开始扯着嗓子挥着手臂,他们似乎想要对这艘船动手。
“装弹,瞄准!”
“可虎爷还在船上,他还没死!”
“哼,看看那人凶焰滔天的模样,他有可能活下来吗?”
黑旗帮里面想要虎爷死的人可不在少数。
若是连带着仇敌一起杀死,那就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到时候在焦疃的坟边上给他虎爷也安排一个位置,搞得风风光光的,算是对得起他了。
“可是这样搞的话难免落人口实...”
海盗虽然没什么道德准则,但越是如此越是讲究江湖义气,想要接手黑旗帮的话,没名正言顺四个字当然不行。
虎爷就是因为迟迟未能杀死齐青崖给焦疃报仇,才没办法顺利登上帮主之位的。
若是开炮杀死虎爷,恐怕其他人也颇有微词,就算他们心里面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之后也会逮着这点不放。
“这样,让所有炮手待命。”
“都给我瞄准这艘船上,我们不当第一个开炮的,但也别做第三个开炮的人。”
几乎所有的海盗船想法都和他大差不差。
齐青崖没有再和虎爷多说话的功夫。
莫斯曼机甲脚部受创,就算是他也没办法继续驾驶着机甲在海面上做高速运动。
一旦中炮,必定会失去平衡坠海。
不过他也并没有把太多的功夫花在思考自己该怎么脱身这件事情上。
毕竟这是红旗帮的地盘,又靠近双屿湾。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还不来人的,话他天保仔的面子往哪里搁?
同样有这种想法的当然不止齐青崖,这艘船上就还有一个。
郑冲整个人都躲在了船头雕像的下面,他双手紧紧的抱着头顶那木头雕刻而成的海兽右脚。
心里面不断的祈祷着赶快天降神兵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可他的视野所及,只有把炮管都对准了自己的黑旗帮炮舰,哪里有半点红旗帮人的影子?
“完蛋了,没
想到我已经好几没有出过远海,还是逃不了喂鱼的下场。”
“你这个杀千刀的虎爷!”
但郑冲的诅咒显然是没办法生效的,因为齐青崖今儿没带刀。
而杀他也用不着一千刀。
“这段时间辛苦你帮忙打理黑旗帮了,只不过似乎这些个海盗也并不服气。”
虎爷自然也察觉到了把炮管对准了他的其他船长。
“既然你铁了心想要给焦疃报仇,那我就帮你一把。”
“把你也送下去,继续表忠心吧。”
话音刚落,齐青崖不再犹豫,踏步向前,长棍直奔虎爷的脑袋。
虎爷虽然和齐青崖对撞的时候受了些轻伤,但是他四阶心炁的底子还在。
只不过空有本事却无斗志,连拿刀的动作都慢了些。
而这一棍,却是齐青崖想要测试自己现如今的实力到了一个怎么样的水准。
所以几乎调动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心炁。
体内炉火噌的一下窜起老高,火苗在体内噼啪作响。
而如意长棍上肉眼可见地蕴起了一层荧荧光辉,宛如实质一般凝而不散,甚至已经隐约有了液化的趋势。
宛如波光一般在长棍上流转。
这一棍,足以劈山碎石!
虎爷虽然已经满是颓然,但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他体内的心炁仍旧是受到刺激之下悉数释放。
手中那柄卷刃的弯刀不自觉地抬了起来,横在自己头顶试图抵挡。
但显然,一方如坚石,一方如鸡蛋。
当——!
相撞刹那,高下立判。
如意长棍在炁焰的包裹之下,不仅有着钝器独有的势大力沉,还带着一股子只有刀剑才会拥有的锋锐之意。
在血肉和碎骨的四溅之下,弯刀和木板同样变成了碎末。
连带着埋着的钢板也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量,先是扭曲变形成了一个深坑,然后就像是纸张一般脆弱的被撕裂开来。
足足一条两米长的裂痕,一直从船舷边上蔓延到了齐青崖的脚下。
船舱内部的景象暴露在阳光之下,一股腐朽的味道稍微冲散了些血腥味,唤醒了沉浸在这一棍威力之中的齐青崖。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几乎花掉了自己三分之一心炁的劈棍,足以让他把机甲的外壳都给敲变形。
若是砸到了关键部位,断其关节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如此惊世骇俗的一招,也只有齐青崖在惊蛰炉对心炁的加持之下,再加上谷雨炉对炁械的加持,和体内那六丛炉火让心炁的质量远超常人。
如此多方面的因素叠加之下,才能够达到这般超凡脱俗的效果。
否则寻常四阶想要靠着一根棍子就和机甲正面对抗,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齐青崖杀死虎爷的一幕,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时时刻刻密切关注着船上景象的海盗眼里。
既然虎爷已经变成了一滩肉泥,那么他们再也没有任何顾忌的地方。
把杀死帮主的凶手,连带着他所驾驶的机甲一起轰成碎片,沉入海底,成为了他们此刻心里面唯一的目标。
于是乎几乎所有船只都在同一时间下了命令。
“开火!”
轰——!!!
剧烈的火光在瞬间便淹没了整艘船只。
木屑,残块,散架的船舱,炸碎的尸体。
就像是在海面上开出了一朵充满了硝烟味道的巨大花朵,只能在通红的火光里面隐约看到船体的残骸。
任谁也没办法在如此巨大的爆炸中活下来。
就连齐青崖也做不到。
可,站在甲板上的齐青崖安然无恙。
他看着最外围升起的那团火光,面色如常的朝着机甲走去。
而躲在船头瑟瑟发抖,面色煞白以为自己死定了的郑冲此时差点就哭了出来。
他妈的,红旗帮的人终于来了!
“红旗帮的人来了!”
虎爷之所以没有调动陆走龙升号,就是为了避开红旗帮的眼线。
毕竟陆走龙升号一出,那就代表着黑旗帮要和红旗帮宣战。
而现在上百条拥有着大炮的海盗船在别人的地盘肆意开火,无论是谁也都会认为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不过他们原本打算的速战速决,却是被齐青崖以一己之力彻底瓦解。
并且还返攻上来,杀死虎爷。
所以才给了红旗帮反应的机会。
否则他们早就已经目标达成回到巫山了。
“头儿,红旗帮的人最起码来了上百条船,每一条船都挂着义从的红旗子,全是精锐!”
“跑,立马调转船头,有多快跑多快!”
“那杀死帮主的仇人...”
“还管得上他?老子自己的小命都快没了!快,这次咱们要当第一个走的人,速度只要快过一艘船,咱们逃跑的机会就更大一分!”
说是鸟作兽散一点也不为过。
这群黑旗帮海盗本来就是强行被虎爷强行征集而来,现如今面对着红旗帮的三千义从,早就已经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有半点想要继续为焦疃报仇的想法?
红旗帮
的炮弹就像是扔进鱼塘里面的石头,虽然只砸死了几条小鱼,但其他的鱼群却是摇着尾巴便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齐青崖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外界的变化似的,看也没看四处潜逃的黑旗帮海盗船。
而是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着莫斯曼机甲脚部的创伤。
他伸手捏起了一片儿残留在机甲内部的碎瓷,上面还挂着着一颗透明的液体。
其中蕴含着极其微弱的天水波动,但却逃不过齐青崖的感应。
他看着宛如棕褐色泡沫一般直掉渣的断口处,把瓷片上的那滴滴在了上面。
果不其然,又重现了刚才情景。
“难怪敢诱敌深入,原来是有这种好东西。”
东海之上,藏着的能人异士多如牛毛。
在这片无法无纪的土壤里面,这些种子往往能够滋生出来和平地区无法长成的古怪果实。
就比如他这次来寻找的能够消除人体和炁械之间产生的排异反应的铁匠贼鸥。
就比如他要寻找的能够激发潜力的药剂。
若是还有着像今天这种意外发现的话,他也不介意将其收集起来交给曹仲衫。
让其在北方的战场上发挥出更多更关键的作用。
重新站起身来的齐青崖拎着长棍,他才刚刚眺望着已经朝着自己快速接近的红旗帮人的时候。
就发现船头竟然还隐藏着一团心炁波动。
只不过这团心炁的主人似乎早已经被吓破了胆,满是惊慌失措,没有丝毫敌意。
“躲的倒是挺好。”
他迈步朝着船头走去,话音传到郑冲的耳朵里,却是吓得他一哆嗦,差点跌进了海水里面。
“齐先生,齐帮主!”
“自己人,我是自己人呐!”
显然郑冲的话并没有打动齐青崖,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仰着头满脸是汗的郑冲。
“黑旗帮还有自己人?”
“我是天保仔派去黑旗帮的间谍,您不信的话,饶我小命片刻,等到红旗帮的人来了之后,自然能够证明我的身份!”
就在郑冲话音刚落的时候,最前面的那艘船上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声音。
“他的确是天保哥派去的奸细。”
宋义的肩膀上挑着原本属于吕克的那杆炁动栓狙,把他原本就并不高大的身子压得更加矮小了。
此刻他站在船头,朝着齐青崖嘿嘿一笑。
“齐先生,天保哥让我接你回大屿山做客。”
“还说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