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泛着寒光的钩索尖头划破黑暗,把发了疯拦在前面的乌鸦轻而易举的爆成了一团血沫和羽毛的混合物,紧接着便像是钉子一般钉在了船舱里面。
几乎是擦着庞羡冬的脸,直接凿穿了小型飞艇的地板,然后瓣头从下方摊开,将其牢牢扯住。
感受到钩头传来的反馈,站在高台上的齐青崖稍稍用力确定牢固之后,就朝着被乌鸦围起来的飞艇纵身一跃。
在翻腾的蒸汽弥漫之下,背后的滑翔翼全然张开,让机甲在锁链和蒸汽核心的双重作用下,不至于被巨大的自身重量拉着立马下坠,而是以一个朝下弧线,朝着小型飞艇迅速拉近距离。
被惊动的乌鸦群顺着绷直的锁链望了回去,它们的记忆里没有对机甲的认知,所以无所畏惧,猩红的眼睛里面满是暴戾。
而后几声啼叫,数十只乌鸦就掉转了方向,朝着这个不速之客飞了过来。
驾驶舱里的齐青崖看着扑腾着翅膀的乌鸦,嘴角一翘。
“那就,让你们尝尝火焰的滋味!”
浓缩火油从备仓里立马泵上了发射器,瞬间被打成了细小的颗粒喷吐而出,点火装置被齐青崖毫不犹豫地催动。
冒出的火花在发射器管道内窜动,顿时便把火油颗粒点燃!
轰——!
以齐青崖的右手为源头,约莫三四米长的半径覆盖了一片扇形。
夜空中新添的那一抹光彩不同于塔尖灯光的昏黄,也不像信号弹那般艳红,而是充满了炽热和滚烫。
亮的刺眼!
根本来不及飞走,在点火的一瞬间就被吞没其中的乌鸦则是发出了尖锐的惨叫。
呱——!
呱呱呱——!
黑色的羽毛在瞬间便扭曲缩团,最后变成了一缕黑烟,身上的血肉也紧接着熟透,而后完全失去水分,化为齑粉。
几十只乌鸦甚至没能够贴近齐青崖,就全部成了焦炭,从高塔上空坠落。
同类的死亡并没有让已经失去理智的乌鸦有任何反应,但背后传来的超高温度,却让其余悍不畏死想要往船舱里面涌的乌鸦也不得不停下翅膀。
一边是自己要去解救的主人,一边是发自骨子里畏惧的夺命火焰。
他们虽然拥有智慧,但是脑容量有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于是乎所有的乌鸦都在同一时刻停止了动作,他们扑腾着翅膀悬停在空中,倒是让庞羡冬喘了一口气。
外界的信息被遮天蔽日的乌鸦所遮挡,所以他们并不知道齐青崖的到来。
他还有些纳闷,这根突如其来的锁链到底来自什么东西。
于是用惊讶的眼神看着离自己不到10公分距离的粗大锁链,甚至还伸出已经扭曲变形的钢管轻轻敲了敲。
当——
清脆的声响让庞羡冬紧皱着眉头,他对金属可不陌生,这根锁链里面竟然掺杂了大量的天水合金。
这是什么手笔?
看到乌鸦停止了进攻,袁通海长出了一口气,他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见了效,于是又松手把举在半空中的唐纳德放了下来。
“你早这样不就行了,何必自找苦吃呢?”
然而双脚落地的唐纳德却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他可没有下达过停止进攻的指令,可这些乌鸦竟然是自己做出了选择。
那一定是有着激发了它们本能惧怕的东西,从而被动物本性给制止了动作。
但要知道唐纳德培育它们的时候,不仅仅只是让它们拥有了动物心炁,还给它们喂养了大量的秘密药剂。
使得这些乌鸦性格暴躁,攻击力极强,而且悍不畏死,无条件的遵从自己的命令。
能唤醒它们内心被掩埋的极深的恐惧,那一定是根植于血液和灵魂之中的压制。
他疑惑的看着那根射入船舱的铁链,皱着眉头喃喃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
齐青崖很快就给了他答案。
低矮的船舱里面并不能完全容纳莫斯曼机甲,所以一脚踩在船板上的齐青崖头部却是撞碎了天花板。
漆黑的机身,四溅的木屑,收缩自如的钩索,还有那睥睨一切的姿态。
他把合拢的瓣头收了回来,冷眼看着船舱里的四个人。
“又他妈是个机甲?”
袁通海眼睛一抽,下意识的便瞄向了堆在船舱里的三套降落伞。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应该是离开高塔之后,就在劝业场的上空进行跳伞速降。
可没想到这一群乌鸦扰乱了他们的节奏,让他们不得不打消了跳伞的念头。
现在好,乌鸦是暂时退避了,可这具机甲又拦在前面。
和机甲硬碰硬显然是不理智的选择,找个机会跳伞降落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袁通海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他自打上了飞艇之后便一直和唐纳德形影不离,现在更是一把揽住他另一个完好的肩膀,不动声色的朝着伞包堆放的地方靠拢。
庞羡冬则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下意识的退后了半步,却把手中变形的钢管握得更紧了。
他知道之前那两具引走了布朗兄弟的级蒸汽机甲,
一定是荣国的安排。
他们趁着机会想捡漏,也一直担心着荣国的后手。
但按照金爷给他们的消息来看,荣国今晚上只是想把飞艇逼停,让唐纳德无法顺利的离开津门。
之后便会用政治手段,先把屎盆子扣给阿瑞卡人,再以保护的名义将唐纳德重新收押。
到时候来个还没抓到真凶,所以需要唐纳德协助调查,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而两国现在正在打仗,又怎么可能说得清楚这件事情。
所以英格里只能哑巴吃黄连。
而强抢唐纳德对于荣国来说,怎么看都是下下策,毕竟唐纳德已经把动物心炁的关键资料交给了荣国政府,他们没必要再使用下三滥的武力手段去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这具突然冒出来的机甲到底是什么来头?
看着他身上也有着阿瑞卡的涂装,这显然不是巧合,对方应该也是知情人之一。
难不成是金爷为了万无一失而派出的又一道保障?
得开口试试。
“这位朋友,敢问什么来头?”
庞羡冬这句话说完,眼见着对方没有丝毫反应,便知道是该自己先开口表达身份。
“我们是金爷派来,接唐纳德回府的。”
齐青崖听着庞羡冬的声音,心中一动。
对方这句话暴露出来的信息不多,但是齐青崖却敏锐的抓住了金爷这两字儿。
看起来他们不像是境外势力,也绝对不是官方派的人。
那么津门这块地界,还有谁会一直盯着唐纳德,想要将其活捉呢?
齐青崖的脑海里面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他略带试探的开口,故意装出来一副鲁莽模样。
“老子不认识什么金爷,我只听方大人的命令。”
一听到机甲的头盔里面闷声闷气的传出来这句话,庞羡冬顿时松了一口气,身后已经快要落到伞包旁边的袁通海也是浑身肥肉一松。
方大人向来生性多疑,虽然他身陷囹圄,把这件事儿嘱咐给了金爷。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安排一具蒸汽机甲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事儿就说得通了。
“您瞧瞧,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吗?”
“我们俩就是受金爷之托,帮助方大人带走唐纳德的。”
头盔里的齐青崖眼睛一虚,嘴角却带着笑。
他所知道的三河岛清修会里面,身份最崇高的就是北洋水师中军总兵方益谦方大人,作为方直孺的父亲,齐青崖算是他的杀子仇人。
幕后黑手是歪打误撞的对上了,可被关在大沽口的方益谦为什么想要把唐纳德带走?
按道理来说,方益谦现在最关键的便是把自己从督察的眼皮子底下摘出来。
他经营了北洋水师和津门这么多年,北平也有的是人脉,不可能没有办法。
而现在他却选择了去动正处于风口浪尖的唐纳德,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除非...
齐青崖想到了自己当时从大沽口逃出去的时候。
为了降缓停靠在大沽湾上的上百艘军舰的追捕速度,他不得不点燃了震北号,同时也让震北号上海量的天水泄漏到海中,从而吸引来了蝠魟,这才算是为自己彻底断后。
而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仍旧是大沽口,仍旧是北洋水师。
只不过形势变化,方益谦从追捕齐青崖的发号施令者,变成了督察组的阶下囚。
若是他已经被定罪,只是证据不足无法将其逮捕归案,那么方益谦极有可能作出一些歇斯底里的动作,拉着整个津门为他做掩护。
他需要一个像那般蝠魟无法被荣国政府掌控,同样又具有十足的破坏力,能够吸引到所有人目光的东西。
那么,只有唐纳德才能复刻出这样的大杀器。
这么一来的话,一切就说都说得通了。
齐青崖眉头一挑,没想到两件事儿撞在了一块儿,他就又多了一个不得不从他们手中抢走唐纳德的理由。
“我说过了。”
齐青崖一咧嘴,他可不想继续和这两人多说些什么。
于是乎身子再往前迈了一步,头顶的木板被撞的四处乱飞。
本就已经损毁了气囊的飞艇此时又加上了莫斯曼机甲的重量,如今终于是支撑不住,慢慢的倾斜起来。
碎屑杂物,连带着那三四个伞包,都朝着齐青崖所在的方向滑了过去。
飞艇上的人皆是一晃,庞羡冬轻轻一跃,伸手拉住了船架,而袁通海则像是脚底下生了根似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一脸期待的等着齐青崖的下文,还以为齐青崖想起来了这个称谓。
而机甲里面的齐青崖看着双手牢牢扣住木板的唐纳德,再度开腔。
“老子不认识什么金爷。”
嗯?庞羡冬和袁通海脸上同时一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对方还是这个态度,那恐怕今儿算是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也不知道方益谦是从哪儿找的这个愣头青,竟然是如此鲁莽。
就在齐青崖说完话的时候,驾驶室上的四阶高手一个不留神滑落了下来。
广告飞艇本就不长,转眼间便落到了齐青崖的脚下。
要是放在平常,他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主要今儿是被这群凶神恶煞的乌鸦给吓得有点儿失神,所以到了机甲边上才手舞足蹈的想要攀住。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莫斯曼机甲,就被齐青崖一脚踢下了飞艇。
听着耳边传来的打着转儿的惨叫声,庞羡冬的脸一黑,他冷着声说道。
“看来今天你是铁了心,想跟我们动粗了?”
“瞧你这话说的。”齐青崖往前一步,碎屑纷纷而下,惊的乌鸦再度扑翅乱飞,飞艇坠下的速度更快了。
“什么叫想?我这不是已经动手了吗。”
说着,齐青崖扬起了左手,便朝着庞羡冬砸了过去。
虽说莫斯曼机甲并没有配备近战专用的武器,但面对赤手空拳的人来说,重达几百上千斤的锚瓣,就是最可怕的钝器。
沾之即伤,触之即残。
所以庞羡冬根本不敢马虎,立马朝后跳去,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齐青崖的左手锤击。
轰——!
甲板上又是一个大窟窿。
庞羡冬这下落在了袁通海的旁边,他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着。
“咱俩一起上,你把他脚边的伞包拿过来!”
原来跌倒的伞包此时已经堆到了莫斯曼右脚旁边的角落里,悬而未坠。
袁通海知道,想要带着唐纳德一起在这个机甲手下逃走,恐怕只有选择拼上一拼了。
于是乎他狠狠的点了点头。
刚才高台之上,相较于庞羡冬来说,他并没有使用太多的心炁,所以此时还算充盈,于是乎当仁不让的选择由他来吸引齐青崖的注意力。
可就在两人商量的时候,一旁的唐纳德也坐不住了。
他把藏在舌头下面的扣子再度翻了出来,轻轻一吹。
原本被火焰惊吓住的乌鸦在哨声的指挥之下,又陡然变得活跃起来。
它们纷纷扑打着翅膀,眼睛中的红光似乎又浓了几分,似乎已经克制住了内心的恐惧,开始朝着齐青崖铺头盖脸的袭来!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齐青崖扬起的右手和喷射而出的高温火焰。
扑通扑通——
一个个被烤熟的乌鸦保持着冲击的姿势,就像是下雨一般砸到了船舱里面。
冲到一半的袁通海脑袋被砸了个正着,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不由得脸上一怒。
“他妈的,真是烤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