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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除此之外还有叔伯姨婶狗......”
“怎么不见你离山探望。”神荼突兀地打断到。
阿遥不甚在意地耸耸肩,“这不是你不让我去吗——诶,都说你沉下脸时的模样就够惹人胆寒啦。”
话语间不安分的手在他脸颊一戳,“神荼大人在烦心什么?”
神荼眸色渐暗,显现出强烈的不详意味,“我要除掉烛阴,一统鬼道。”
那只手闻言一怔。
“随后血洗仙门,主宰两界。”
“......你还真是志向高远。”
神荼通过面前铜镜,望向身后之人,近乎一字一顿道:“至于妖物,无灵无魂,就连死后都无力转世重生,不过是些劣根的畜牲。”
他旋即察觉到气氛的凝固,只见一向吊儿郎当的鬼修面无表情,眉宇中浸透着他未曾领略过的冷冽,“我才说过,那是我的朋友。”
神荼讽笑一声,“朋友又如何。”
镜像内,阿遥衣袂在风中翩动着,像一片飞鸟的羽毛,耳畔传来不合时宜的啼叫,尖锐的,犹如要割开他们相触碰的皮肉——阿遥收回了手,良久后轻轻叹息。
“你困在这座山太久了,随我......”
话音未落,二人皆捕捉到一股妖气,阿遥神情一凝,赶在神荼反应前将那封飞来之信拽入手中,可匆匆读后却是冷汗涔涔、面色煞白,再没心思为他梳发,“我该走了。”
“走?”
神荼幽幽反问。压抑的灵力一朝释出,连铜镜都不住震颤起来。
阿遥对上他的视线,欲言又止,竟隐有一丝悲恸之色,“我那故人的陈年旧事......你不想知晓,不知晓也好,可我总该回去......”
神荼再度打断道:“我准许了吗?”
“你听我说——”
神荼冷冷一扬袖,将阴森的人骨都挥掷在地,“砰”地一声,“你是我的侍、从。”
“你可从未给我发过薪俸!”
“来人。”神荼深吸一口气,强压心间怒火,“把历任神荼的金银珠宝都给他搬过来。”
“不必了。”
四下里突然变得死寂,死寂到可以听见悬浮的尘埃浩浩荡荡,潮兴一般从头顶涌过。那双琥珀一样的眼眸中,晦涩不明的情绪叠合在一起。神荼清楚地明白阿遥从未透过他看向任何人,所谓“故人”正是他自己,但他的心念依然一如以往。
他如今很好,呼风唤雨,可谓只手遮天,他不需要那些陈垢一般的往事,对于修道者而言,只不过是徒增牵绊。“故人”或许早就不在了,往后在世间留存的,是断绝情丝,唯望主宰苍生的神荼鬼帝。
“来人。”神荼发号施令,却是改口,“下狱。”
阿遥一言未发,甚是平静地转身随狱卒走了。
他的院落再次变得空荡,日光分明将天地都照得雪亮,却错觉周遭虚浮着冥色,使他感觉到寒冷,又找寻不到寒冷的来源。
当日夜半,他就情不自禁往牢狱而去,心想有夜色作掩,总不会显得嘴硬心软。只不过片刻过后,他的骨箭便把守狱之人杀了个干净。
神荼目视着空无一人的牢房,跨过尸骨,随意将手背沾染的血迹抹净,无声冷笑:能在桃止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洛肴......我真是小看了你。
当然,彼岸幽冥之花会告诉他对方正身在何处——
抱犊山。
沈珺轻阖了阖眼,再睁开,“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你的反面。”玄度徐缓放下摇光,“你和他,不过是却月观的一念之差。”
玄度自持造物主一般的神容印入沈珺眸中,令他有些反胃,“你不愿杀我,绝非因感念师徒情深而不舍。像你这般畏惧死亡,甚至不惜残害无辜性命的人,只不过想知道为何我能‘死而复生’,好借此实现你延年益寿的大计,对吧?”
不过沈珺虽面色不改,却自知这都是些猜测之言。黑白无常总叨扰他梦中,说他的命早就不属于他了,后来他自戕问情,地府也将他拒之门外,想来他的命,的确还有不为人知的玄机。
玄度听罢神情如常,甚而流露赞许之意,道:“你就不想知么?”
第0142章今日方知
“阿肴。”
青竹猛地托住洛肴失力后仰的身躯,二指搭上他腕间筋络,一探之下,才知他气息紊乱,好在被护身灵暂且稳住心脉。
“沈珺”见此亦是面色不虞,但青竹在连退数步之时却没再出言阻碍他携洛肴离开,不过忽而唤青竹道:“你想屠却月观满门,是我,了却你之所愿,又为何要躲我?”
依然是猩红的信子露出唇缝,青竹借此捕捉隐含的危险气息。他虽对这二人方才的言谈一知半解,但昔年恶战历历在目,心内也清楚木浮图中并不是沈珺。
哪怕他确实对沈珺颇有微词,可归根结底......眼下与玄度对弈之人才是他曾经的良友。
至此,青竹蓦然意识到,或许他所朝思暮想的,其实并非杀尽却月观中人。
青竹有些艰难地将洛肴半提半揽,动作间瘦削的肩骨将洛肴皮肉硌得绯红一片,“倘若遇见‘他’,我会来告诉你的。”青竹用“他”来指代这位“沈珺”所寻的“洛肴”。
“以我对此人的了解,你不用找‘他’多久。”青竹长鞭破开门扉,头也不回地说:“除非‘他’死了。”
沈珺要他取一瓢水的曲江池位于卦卜九六之地,与禅定寺分立东西,两地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再加一成年男子的重量压在身上,饶是虺蚺也逐渐吃不消了。
青竹不由地停下步伐,微凉的气息灌进鼻腔,使他剧烈咳嗽起来,喉根深处的辛辣化作几丝血水淌出齿列。
他忍了半晌,才忍住没把洛肴扔到地上。月入太微的光华笼罩熟悉的街巷,碧瓦飞甍、亭台屋宇,想他三人亦从中穿梭而过,自长街的这头走向那头,一走便是十五载阴阳相隔。
“既然都已离开了,又何必回来呢......不是说身死泯恩仇,一切两清了吗......”
青竹心道着,再度探了探洛肴的呼吸、试了试洛肴的脉搏,远眺遥遥前路,此人曾经说过的话音犹在耳畔。
他说九六之地属六爻“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之所在,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倒是与世长辞时的墓塚佳处。青竹自嘲地笑笑。倘若此生不过是秋倦午后的一场考试就好了,他们三个,就譬如考了零分、半百、和满分的人,阿肴一向对世事看得洒脱,才不会在乎得了个零鸭蛋,至于小白,自然是挑不出错处的,大抵只有他不上不下,一面放不下陈年往事,一面又无力手刃仇敌,因而辗转反复,时时痛苦。
他的确非常了解阿肴,亦心知肚明对方未曾诉之于口的疑问——
抱犊山承载了这般多伤心事,你到底希望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