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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如今钥匙为何物,我只期望与青竹的鳞片无关。”
他又道:“你说要‘从长计议’,可是已胸有成竹?”
“不过略微有所猜测。”沈珺伸手向洛肴讨来续昼,“既然你说素舒的玉佩乃那人所遗留,那人此次造访抱犊山亦是为寻回这枚玉佩,于是乎,我便思索玉佩在那人行动中究竟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直至我联想到立夏。”
莹润无瑕的玉在沈珺掌心安然静卧。
“抱犊山是座游山,要寻得此地困难重重,那人需要一个‘指引’。而我们搜寻立夏残魄之时,也是借助她生前信物作引。”
“你是说......”
“倘若将两者相联系,我会觉那人当年遗落素舒的玉佩并非无意,实则有心,是为往后能够借助魂魄牵引重回此地。可后来玉佩被你拾去,又在与烛阴一战中消弭,那人今日又如何寻到抱犊山......要么是那人如你我一般,撷取了超乎寻常的力量,要么是那人能力实在不容小觑,甚至较往昔更盛,已经可以不凭借外力,轻而易举地掌握游山之妙了。”
沈珺神色微紧,凝视着洛肴双眸:“你仍没告诉我,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洛肴心说怎么总是骗不过他的眼睛,只得和盘托出道:“我和你一样盯着那青面獠牙假面上的痕迹,只不过看得我脑袋疼,倏然想起那些痕迹源自何处,正是缠住我脖子、让我丧命之物。是千万根削铁如泥的线,根根都淬着寒光似的,像是能破开浮尘——”
此刻飘落的大雪有一瞬凝滞,沈珺呼吸一窒,如雷击当场,听见声平缓祥和的嗓音被风从远端遥遥地送来,落在耳畔,唤他:
“珺儿。”
第0133章此心
日上一竿半,太阳在云锦表层化开。
山间的万物却仿佛都还未醒,连准点啼鸣的鸟雀也仍打着盹儿,晨雾似的微光透过窗纱,直往人眼皮缝儿里钻进去。
沈珺紧阖的眼重重一眨,想要翻个身背对这恼人的光线,动作却艰难万分,半梦半醒中只觉从胸口到右肩都沉重无比,抬手在颈侧摸到松软毛发,迷迷朦朦地心想好大一只猫,他快要被压扁了——他忽然眼皮一跳,“噌”地坐起身,原先靠在肩颈的重量被他动作一带,又砸回被褥里发出一句闷哼。
沈珺盯着一团糟的床铺难得出神,原先一尘不染、一丝不苟的褥单卷起边,大半被角悬在床沿,使他花费数秒钟才反应过来,烧饼二号——刘伯新捡来的狗崽昨夜在洛肴床上“标记领地”,以至于一床上好的被褥活生生遭了殃,他们三人的房间皆在堂屋围院的西厢房,为了不被文叔数落只得连夜将被子洗了晾到屋后去,而后他的房门才刚合上没两分钟便被敲响,洛肴探进半个脑袋,两眼都要弯成月牙尖,“好小白,你最好了,收留我一晚嘛。”
他看见洛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青竹睡觉太不老实了,一脚能把人踹回姥姥家。”
“进来吧。”
沈珺故作不耐地暗啧一声,心内腹诽既然是他最好,为何会先想到青竹。因此对洛肴讨好的“甜言蜜语”充耳不闻,板着脸将床铺一分为二,指着内侧道:“不许打扰我。”
“不会的。”洛肴从床尾钻进被子缝里,躺到枕上时只露出碎发乱翘的脑门,“我睡着就跟死了一样。”
沈珺嘴角微抽,俯身将烛火吹灭,窗外的月色照进来,槐树的影子遂在室内悄然生长。
他无端有些失眠,想到武叔白日提起的下山一事,细算自己入抱犊山已有七余载,当年初入山门,便是在此树下与青竹相识,而后约莫半月,他站在武叔背后,亦是在这株扶摇直而舞的古槐树下,看青竹兴高采烈地拉过“小黑”的手,槐树叶哗啦啦摇曳的声响却如一丛青焰吞没了他。
文叔说这孩子叫洛肴。
沈珺几乎是瞬间就从对方陌生的目光中了然:他忘记了。
居然......忘记了。
居然忘记了?这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沈珺负在身后的右拳攥紧,在一众嘘寒问暖间冷漠又平淡地看着他。回房后又在书桌前静坐了半刻,于宣纸上工工整整地书写下“小黑”二字,然后面无表情地撕得粉碎,扔进暖炉将它烧了个一干二净。却依然不可避免地意识到,“小黑”已经不再属于他。
他也无法再给予“小黑”什么,无论是遮风避雨的屋子,还是书声朗朗的私塾。从这一刻起,他们完全平等了。
沈珺第一眼见洛肴之时,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人。
分明同青竹你追我逐好不热闹,站在他面前却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声响,他自然亦是连个眼神都欠奉,乃至十天半个月过去,彼此竟然一句话都没说过,至多在晚膳时“嗯嗯”两声佯装融洽,青竹在二人同为篱笆修建杂枝时问你怎么都不和阿肴玩,他故作冷淡地侧过脸,在心里说我讨厌他。
洛肴在槐树上掏鸟窝时他就在书房翻阅圣贤书,洛肴带着青竹扒拉黄皮子洞他便在庭中练剑,洛肴在太阳底下给烧饼洗澡时他就唤来文叔对弈。纵使他们总不予对方半分目光,但堂屋围院拢共就这么点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时洛肴挂在树梢小憩,他隔着敞开窗扇窥见那风中飘扬的衣摆,一闪而过,像曾经庭院中那棵歪脖子树上振翅欲飞的麻雀。
直到他们莫名其妙地相望半晌,他才恍然初醒般察觉到对方不知何时睁开眼,于是强装镇定地垂下头记背尚书易传,无端联想书简上玉器的打磨细则,树上的人就像被一点、一点打磨抛光的璞玉,露出内里他未曾察觉过的光泽。
他们全然视对方为空气,但青竹仍是对他信誓旦旦地表示:“在我这儿你们俩平起平坐,都是我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沈珺对此只付之一笑。青竹与自幼耳濡目染君臣礼道的他,和从小在市井底层摸爬滚打的洛肴皆不同,确有一腔认真,可认真过了头就稍显天真了,比如青竹总习惯畅想很久以后,常常道明年要如何、后年要如何,殊不知他一场正儿八经的冬眠能睡掉人大半辈子。
太远的事,是没有定数的。
不过沈珺还是道声好,将法术修习提上日程,用以五十年后掩饰自己的白发苍苍,免得青竹一觉醒来望着他大哭不止。
如此这般,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个季节,末日的蝉鸣随长夏凋落。
他搬来棋罐与文叔手谈,视线余光里却滑入一高一低两道影子。
烧饼兴致缺缺地耷拉着尾巴,洛肴捧着木盆似要给它洗澡,原先安静的院子内倏然变得好不嘲杂,他本是专心致志的心神被一掰两半,只瞥见洛肴被烧饼蓄力抖毛的举措溅了一身水,当即顿足跳脚。
沈珺不由摸了下鼻尖,遮住微翘的唇角。
这时洛肴将发梢上的水滴都抖落干净,正撩起衣摆抹脸,文叔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