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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重新包扎后,洛肴才看清那“叮叮当当”的玉瓷轻碰声从何而来,原是个金丝楠木的方盒子,正中镶嵌着颗碧透的翡翠,淌着凝水般的剔透光泽。
“药师琉璃光?”洛肴略微有些讶然。
沈珺浅浅应了声,指节轻勾,随意从瓶上抚过去,“消痛、止血、化淤、除疤、补气。”
洛肴拈起个药瓶,看了一眼却是递到沈珺手中,“补气益血。”
沈珺没接,“西凉山不过是阵中幻象,又并非真刀真枪地伤在身上。”
他屈指在洛肴额上一弹,轻得几乎没有力道,“给某人治‘脑疾’用,手是怎么回事?”
其实不必有此问,沈珺亦能知晓无非是取血绘符所伤,洛肴却是有心思笑道“练剑不小心”。
他一时再度有缕无名火起,默默平定心神,末了仍是按耐不住地蹙了眉,被人拽着衣袖用唇瓣蹭过,眉心那块锁才解开些许,垂眸扫了扫,“衣衫不整,于礼有亏。”
洛肴一手还攥着衣领,闻此不住戏谑反问:“不是仙君先扒我衣服的么,翻脸不认人?”
奈何沈珺又不接此话了,静坐顷刻便站起身,不知从何处抱回一叠衣物放置塌前,颜色竟与洛肴最初那一身赭衣相仿,不过色泽稍暗、用料更佳,配以衣冠束带,一打眼比从前那件华贵上许多。
沈珺道:“玄色太过沉闷。”
洛肴目光在衣衫药石之间游移一瞬,百千话语梗在心头。
最后只几不可闻道:“仙君真是破费。”
这时沈珺正将门扇开启了一条小缝,似要前去处理其他事物,莫名清了清嗓子,亦是放低声量,“本君既心悦于你,自然会想予你更好的。”
语罢步履稍快地匆匆迈出门。
洛肴沉默地提起唇角。如此呆坐了大半个时辰,手摸到枕下,拾出半块洁净过的碎石。
静卧在掌中,平凡无奇。
他左掌一握,碎石即刻被灵息碾作齑粉。
掌心刚换好药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他却好似惘然不觉,徐徐有异光涌入筋脉,瞬息之间,万物俱是一声震颤,不过被山雨欲来的风啸遮掩,竟无人觉察。
齑粉随风散尽。
洛肴恍惚如梦初醒,那刻扶摇似染月色冷寂,吹拂衣袖若蜉蝣之羽,好像九尾用白绫凝视着他,说:“洛公子,情爱如彩云易散琉璃脆,如何能比得过实实在在的性命?”
“既然没有身家...”
他喃喃轻叹声,眼底浮现星星点点的凛冽笑意,“便只有性命了。”
他合衣起身,洗漱毕后托了个青花并蒂莲纹棋罐,闲庭信步的去寻景昱对弈。
可惜路途中被人唤住,棋最终也没下成。
“洛肴!”
洛肴抬眸一睇,不由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玉衡宗少宗主原来也会温习剑道,难得勤快。”
景宁将镜明倚在怀中,大言不惭地哼道:“我一向都很勤快。”说着挥挥手,身后两位年轻弟子便抬着满满当当的箱子行向前去,洛肴顺势扫过,箱内既有吃食又有些精致的玲珑器皿。
“这是?”
景宁双手合十,神色虔诚,“求景祁指导剑道。”
洛肴好笑地看着他,“我也能教你。”
“你?”景宁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可是你连剑都没有。”
洛肴听了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好像也是。玉衡宗主听闻你游历已毕,当即放下山南道事物折返回观,或许能赶上盟宴。”
“我知道。”景宁唇角耷拉下来,“待我爹回来肯定又是将我一顿臭骂,要么是脑筋转得不够快、要么是用剑功夫仍是三脚猫,再要不就嫌我太吵闹,总之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不说了,我去寻景祁。”
他恹恹地朝洛肴摆摆手,走出两步又忽然转身,“明日括苍山的弟子便到了,你记得将南枝那个讨厌鬼藏起来,免得到时被...”他吐着舌头,翻出白眼,做出被收了魂去的神态。
洛肴一时失笑,道:“好。”
此时恰逢面上落了点凉,洛肴抬手擦过。
举眸方知是终于有雨丝坠下,点滴霖霪,一直落到次日清晨方歇。
天近拂晓,月落乌啼。
广寒苑内灯火长明,烛芯不知已剪了几回。
“括苍山将在申时抵达,拜帖记名一十二人,领他们到杪春苑。”
言亦接过沈珺所递拜帖,退出门去。
沈珺拾起下一封,但还未翻开细阅,却是脸色微寒。
“怎么了?”洛肴向他稍探身,就着片云舒卷间隙中溢下的晨色,撩起他一缕青丝缠在指上绕着圈,被仙君冷冰冰地拍了手,“不周山的拜帖。”
洛肴便知他为何迟疑。
当初在不周山禁地时,段川的立场本是模糊不清,铭巳作为不周山现任掌门自不必多言,他必定是知晓九尾之事,再观那“存昭怀愍”的墓志铭,大概率亦是清楚寒昭所为,但既然一直按下不表,就算不能称之为一丘之貉,也是存心包庇,现如今更是不可能愿意让此丑闻公之于众。
而段川则是变数,他那般戒备外人造访不周山,却言事先并不知禁地内情,且确有斡旋相助。待沈珺离开后不周山更是即刻封山,他与铭巳应当是处在对立面,适时难免会上演一场权势纠葛。
洛肴道:“你担心此次是铭巳到访?”
沈珺称“是”,可是却又摆首。
洛肴心下明了,“若是铭巳掌门来访,则说明衡芷尊有难,可若是衡芷尊来访,却月观又不好将事情办得太‘绝’,毕竟衡芷尊为人仙道有目共睹,却月观自然乐于见他登顶掌门之位。”
“不错。我虽觉他行事过于果决,有时会罔顾‘少数’,但也知万事不可能面面俱到,总是难免存在一些...”沈珺略微停顿,抬眸直视着洛肴的眼睛,“得失。”
沈珺很快垂下眼帘,敛去心绪,“若不愿河北道生乱、苍生蒙受无妄之灾,此番行事就更需谨慎。”
他定了定神,沉吟片刻,道:“先看看吧。”
可当拜帖展开,两人同时陷入静默。
洛肴再次用视线摩挲那几行墨迹,徐缓说道:“他们竟然同行。”
“怪哉...”
“看来不周山比我们预料中更琢磨不透呢,漌月仙君。”洛肴虽是这般说辞,神态又从容自若,随手拿起另一本拜帖,正巧看见熟悉的名字,“薛驰。”
沈珺毫不掩嘲弄道:“他最好好生祈祷别落在本君手里。”
洛肴只觉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记起来后揽过沈珺腰间说“仙君原来如此记仇”,一边指过为首之人的名号,“这位便是乾元银光洞洞主?”
“柳惜。”沈珺平淡扫了一眼,“养狗的。”
“原来如此。”
洛肴一时笑得肩膀直颤,低头将脸埋进沈珺颈窝,鼻尖萦绕似有若无的清冽竹香,如每一次恐高时那样——自欺欺人的、掩耳盗铃的。佯装看不见不周山拜帖的火漆早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