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底到二月初,潼川府路进入到最为忙碌的农耕时节。
潼川府路以种植水稻和粟米为主,水稻的种植居多,这里的农户也以稻米为主要的粮食。
三国的时候,四川就被视为沃野千里的富庶之地,这里的粮食产量相比较还是比较高的,且因为道路难行,相对封闭,农户大都处于自耕之状态,不大关心外界的事情,不过这样的情形,在南宋的时候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方面大宋朝廷鼓励商贸的发展,整个的四川商贸的发展都处于很兴旺的状态,打破了四川百姓自娱自乐的局面,另外一个方面,就是南宋朝廷以四川为最大的屏障,导致蒙古大军时不时的对四川各地发动进攻,而且蒙古大军占领了四川西部的吐蕃以及四川南部的大理之后,必须要取道四川,管辖两地,这也就导致四川各地成为南宋朝廷与蒙古大军争夺最为激烈的地方。
成都府路所辖的府州县,悉数被蒙古鞑子占据,蒙哥还是蒙古大汗的时候,曾经亲率大军对四川的合州等地发动大规模的进攻,试图彻底占领整个四川,进而东进,灭掉南宋王朝,蒙哥的进攻最终失败,四川暂时安稳下来,可惜不长的时间,刘整的叛逃,再次让四川重地潼川府路处于蒙古鞑子的控制之下。
不管是吕文德率领大军平叛,还是吴邵刚彻底扑灭刘整的叛乱,收复了整个的潼川府路,留给潼川府路的都是满目的疮痍,抚平战争的创伤,是需要不短时间的。
而稳定地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老百姓和农户能够彻底稳定下来。
让老百姓和农户能够彻底的稳定,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展生产,让农户和老百姓的手中有粮食,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春耕时节就显得异常重要了。
一路的巡查下来,吴邵刚内心的不满愈发的多了,他发现了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府州县各级的官府,几乎是不理睬农户春耕事宜的,各级的官吏都认为,春耕是老百姓自身的事宜,不需要官府出面管理,谁还不知道怎么种田吗。
按说这样的理解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春耕时节来临,老百姓自然是知道要种地的,否则来年就没有粮食吃,就要饿肚子,甚至是饿死人,出于生存的本能,老百姓一定会抓住每一个春耕时节。
吴邵刚却不是这样看的,他认为官府督促百姓抓住春耕时节,好好的种地,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态度,那就是老百姓种地,养活的不仅是自身,还有诸多的官吏,若是没有老百姓种地,所有的官吏也不要想着有粮食吃,同样面临饿死的境地。
官府对春耕时节的重视,表现出来对衣食父母的尊重,官府解决春耕生产之中出现的诸多问题,也能够帮助百姓挽回损失。
抵达遂宁之后,吴邵刚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要求潼川府路所辖的十三个府州的主官,悉数赶赴遂宁府城,距离最远的长宁,也必须在十日之内抵达。
二月二十五日,潼川府路所辖的十三个府州的知府、知州,悉数抵达遂宁府城。
这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按照朝廷的规定,府州县衙门的主官,是不能够离开本地的,谁也想不到,上任不久的四川制置副使、防御使、泸州知府吴邵刚会召集诸多的主官,到遂宁来集中。
诸多的主官陆续抵达遂宁之后,都感觉到吃惊和新奇。
吴邵刚并未在府衙等候诸多的知府和知州。
此刻的吴邵刚,在遂宁知府以及潼川知府李思琦的陪同之下,在府城外的田间地头,观看老百姓耕地播种,且不断的询问百姓有关春耕生产的诸多常识。
吴邵刚抵达遂宁府城之后,几乎没有在府城逗留,一直都是在田间地头。
吴邵刚的这种行为,让李思琦和遂宁知府感觉到吃惊,不过陪着一两天之后,他们慢慢的感觉到,吴邵刚绝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真正想着了解春耕的诸多事宜。
二月二十六一大早,遂宁府衙的官员,带着诸多的知府知州,离开府城,来到了郊外。
吴邵刚已经在田头等候。
这是一垄已经耕作了一半的农田,亦是水田。
耕牛正在田头等候,耒耜已经套好,一个相貌憨厚的农户,正在一边等候。
春天的季节,还显得有些寒冷。
眼看着所有人都到来之后,吴邵刚没有多说话,脱去了脚上的鞋子,径直走向了耕牛。
吴邵刚扶起耒耜的时候,身边憨厚的农户有些慌张,连忙准备牵起耕牛。
吴邵刚倒是没有阻止农户的动作,毕竟他不熟悉耕牛的脾气秉性,贸然的驾驭耕牛,恐怕不能够很好的耕田了。
水牛下田的时候,袁世春等人连忙抬起了耒耜,放到了水田里面。
耕牛开始朝着前面慢慢走去,扶正了耒耜的吴邵刚,用尽全力的力气,开始耕田。
水田两边的所有人都默默看着这一幕。
其中的意思,众人不是很明白,但是他们都清楚,吴邵刚绝不是随便如此做的。
耕田其实很辛苦,这是典型的体力劳动,若是没有很好的体魄,难以长时间的承受,且耕田带有一定的技术含量,若是不能够很好的驾驭耕牛,不能够扶正手中的耒耜,不能够巧妙的用力,那是无法很好耕田的,为了能够在诸多的知府和知州面前做好示范,吴邵刚跟着农户足足学习了两天的时间,才勉强能够开始耕田。
其实吴邵刚耕田的动作已经很标准,只是他做任何的事情,都是以最高的标准来要求自身的,包括耕田,到了第四天,吴邵刚已经能够娴熟的耕田,就连几个长时间耕田劳作的技术熟练的农户,都是赞不绝口。
而这些农户得知这个一门心思学习耕田技术的年轻人,居然就是四川制置副使、潼川府路防御使的时候,吃惊的险些站不稳了,他们实在不明白,如此的大官,怎么会想着学习耕田,人家可是做大事情的人。
也就是在耕田的过程之中,吴邵刚虚心请教了有关春耕的诸多事宜。
穿越的吴邵刚,对于农事还真的不是特别的熟悉,仅仅是知道一些皮毛,千年之后的很多农作物,现如今是没有的,包括玉米、高粱、红薯以及土豆等等,故而相对来说,农田耕作的基本知识,也要简单一些。
吴邵刚扬起了手中的鞭子,娴熟的驾驭耕牛,他的动作很是利索,没有拖泥带水的表现。
水田里面的水虽然放走了一些,但双脚依旧是踩在淤泥之中,想要很好的耕田,还真的需要注意动作的衔接。
诸多的知府和知州,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防御使大人的经历,他们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以前也是读书人,因为家境的原因从军,后来在军中立下赫赫的战功,得以提拔。
不管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眼前这位年轻的防御使大人,都没有从事过农业生产。
现如今防御使大人居然能够娴熟的耕作农田,的确不简单。
汗滴从额头上落下的时候,吴邵刚已经耕作了两个来回。
耕牛需要歇息,吴邵刚也不需要继续耕作了。
上岸之后,吴邵刚看着众人,慢悠悠的开口了。
“诸位大人,你们也许觉得奇怪,本官让你们风尘仆仆赶赴遂宁,难不成就是看着本官在这里耕田,如此岂不是过于的儿戏了,诸位大人不知道有多少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不过本官还是让你们来看了,因为本官想到了一件事情,一件最为重要的事宜,那就是我们都是要吃饭的,若是没有了粮食,不管是朝中的大人,还是田野之间的农户,都是活不下去的。”
“唐朝诗人李绅的《悯农》这首诗,诸位大人都是应该知晓的:父耕原上田,子削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
“很可惜,在本官看来,此番的道理,绝大部分人都是知晓的,可真正愿意为老百姓办实事,愿意考虑到百姓疾苦之官吏,却太少了。”
“百姓乃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没有百姓的劳作,我们吃饭穿衣从何而来,今日我到田间耕作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感觉到异常之劳累,可诸多的百姓和农户,年复一年,每年都是如此辛苦的劳作,偏偏我们之中的不少人,认为农户就是应该劳作。”
“或许那些人之认识不能够说是错误,军人就应该保家卫国,捐躯沙场,读书人就应该效忠皇上和朝廷,治理地方,农户就应该好好的耕田,缴纳赋税。”
“本官今日要告诉诸位的是,没有什么应该的,自古以来,造反的农民无数,甚至危急王朝之统治,他们为什么造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个中道理,李绅的《悯农》这首诗说的非常清楚了。”
“故而本官认为,各级官府,以及诸多的官吏,对农户漠不关心,对春耕不知所终,其实就是对自身的漠不关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