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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对接市政府那边的事情。”
贾正晨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张鑫和刘保平。
那两个颇有主见的家伙谁都不说话，看来已经提前商量好了，此次与步云峰沟通还是以贾老板为主，他们俩连边鼓都不敲，省得用力过猛，好像他们几个联合起来要算计步云峰一样，那种感觉很不好。
贾正晨深知自己职责所在，接下来说的就更明白了。
“步厂长，您是省里下派的干部，在重型机械厂几位厂领导当中举足轻重，另外我们也知道您是市委书记宋啸天的人，既然有宋书记这层关系，与连城市政府的谈判肯定非您莫属啊！”
“对不起啊贾总，我恐怕没有太多精力参与此事。”
步云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拉关系走后门，利用职权谋取私利的不耻行径。
贾正晨也没有强求，点头表示理解对方心思。
“好的，步厂长，这只是我们的初步构想，谁不愿意跟强者合作呀！我们鼎众公司刚刚成立，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目前给您的承诺仅仅是15%干股分红以及每月不少于10万元的薪酬补贴。您可以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如果觉得价码太低，我们可以再商量嘛！反正这件事情对您来说合理合法，都是正当收入，违法犯罪的事情肯定不能干！这不张鑫同学也入股了，他还是连城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呢！”
“公务人员不得参与经营活动，这是上头三令五申强调的事情，张部长也敢顶风作案嘛？”
步云峰这话就有点不客气了。
他面带微笑看向张鑫，也不知道是挑衅还是嘲讽。
张鑫摆手笑道：“哎，步厂长，你不要担心，相关法律法规那是必须要遵守的！我在鼎众公司的股份都在我妹妹张岚名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妹妹是个残疾人，离婚还带着俩孩子，我当哥哥的总不能不管吧？可是我现在这点工资除了吃喝拉撒，连孝敬老娘都不够用，可怜的妹妹那边可怎么办？公务人员发不了财，这是公认的！幸亏老贾这边惦记我，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这话时，张鑫强忍泪水，声音都有些哽咽。
步云峰并不清楚这话是真是假，也没有必要深究。
他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可谓吃喝不愁，备受父辈呵护，基本想象不到其他人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过于理想化的结果就导致思维习惯与当下这个社会有些脱节。
在步云峰固有的观念中，国家的法律法规就是那条不可触碰的红线，尤其公务人员必须谨守底线才行。
别说是他张鑫了，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喝酒，喝酒！给步厂长时间考虑一下，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嘛！”
刘保平认为这件事情可以到此为止，不能逼步云峰太紧了，否则可能适得其反达不到效果。
他招呼几位陪酒女过来，大家一起吃吃喝喝闲聊天。
还拉着其中一位美女挑选曲目开始卡拉OK。
年逾四旬的刘保平唱功不错，《千年等一回》《容易受伤的女人》等流行歌曲信手拈来，嗓音高亢洪亮底气十足。只不过他总是偷偷摸摸朝步云峰这边看，观察对方一举一动，让人有些不舒服。
曲库里有不少劲爆的舞曲。
每每开始播放舞曲节奏，刘保平便热情地招呼众人起舞。
一时间大家群魔乱舞，顺手揩油，嘻嘻哈哈。
有着严格家教的步云峰并不喜欢这种暧昧低俗的氛围，无论谁请他入局，都窝在沙发里纹丝不动，“佳佳”倒是善于体贴照顾，始终陪在他身边笑脸相迎没话找话伺候着，并没有忘记自己陪酒女的任务和身份。
包间的音乐越来越大有些噪杂，说话都得凑近咬耳朵。
佳佳倒是极为注意分寸，欠着身子噘嘴靠近步云峰聊天，其实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并没有显得特别轻浮。
“他们都喊您步厂长！哇！原来您是真正的大老板啊！”
“不是什么大老板，只不过是在国企工作的一颗螺丝钉而已。”
“我就喜欢你这样深藏不露、做事低调的优秀男人，不像某些人有点臭钱就显摆，明明自己啥也不是，偏偏摆出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姿态，好像我们这份工作有多卑微多下贱一样。”
“难道不是吗？”
步云峰并无恶意地反问道。
心说既然你已经干上陪酒女这一行，那就没有必要又当又立了吧？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这姑娘肯定要痛说革命家史，比如：生病的爸，早死的妈，远去的负心人，还有一个破碎的家！
果然，
佳佳按照剧本来了。
“您肯定也是那样看我对不对？实话跟您说了吧！这是我头一次来白马会馆上班，是同学介绍的，因为我特别特别需要钱。我妈病了，很严重的病，已经住进县医院好多天了！亲戚家借了一个遍，还是凑不够手术费。哦，我来自贫困山区，家在县城旁边的一个小山村。爸爸过世早，是妈妈靠着家里的三亩地，含辛茹苦把我和弟弟带大的。如果不是我妈做手术需要钱，我也不会来这种地方。不过上班之前我就跟会馆老板说清楚了，除了不能陪男人睡觉之外，其他的都可以接受。”
佳佳很有经验地莞尔一笑，话锋一转轻松调解着气氛。
“对不起啊！突然说这些让您扫兴了，我先自罚一杯！我也不知道为啥不自觉地想跟您倾诉，就是感觉您像哥哥像家人一样暖心，觉得您特别特别值得信赖。只是不知道，你愿意认我这个妹妹吗？”
“带你去酒店过夜的话要多少钱？”
步云峰并没有按照佳佳的剧本进展剧情，而是直截了当问价钱。
这下直接将陪酒女置于两难境地。
如果她不答应的话，可能损失掉一位重要客户，可是如果她此时报价，就等于之前所说都是谎言。
好在“佳佳”并非菜鸟，自然应对有方。
她先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然后咬着嘴唇装清纯。
“啥意思啊？老板，您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不会这么快就爱上我了吧？虽说我对您有些一见钟情，但是真的猜不透您的心思。如果您确实想深入一步跟我继续交往的话，那我们就坦诚以待好了！说实话，能找个像您这样风度翩翩、气质高贵、值得深爱的好男人是我的梦想啊！”
“呵呵！”
步云峰觉得这场戏该结束了。
跟刘保平、张鑫和贾正晨这些乌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痛苦的煎熬。
借口上洗手间溜之大吉！
还留在那里干什么？
浪费时间。
本来步云峰这天还打算去国宾馆跟前女友宋祖儿见面重温旧梦，或者说故意放纵一回，以便坚定自己离婚的决心，然而亲眼看到白马会馆陪酒女污浊不堪的一幕，他也没有那个心思了，准备早早回家休息。
到家后，
掏钥匙开门发现屋里亮着灯，第一反应是老婆孙尚香回来了。
进卧室一瞧，果然身着性感镂空粉色睡衣的孙尚香靠在床头翻书本，明明听到老公回家的动静都毫无反应。
自从她上电大开始确实很用功，看书背诵求知欲旺盛。
只不过，
两口子正在吵架闹离婚，她怎么可能有心情做功课呢？还不是装模作样等着丈夫步云峰开口哄她。
此时内心焦躁的步云峰哪有哄老婆的心情啊！
扭头返回客厅，摸出烟卷点燃，郁闷地抽着烟。
这一刻他离婚的念头有些动摇了！
心说两口子吵架拌嘴说些赌气的话也很正常，谁也不是圣人啊！有情绪很正常。他们之间的矛盾确实没有严重到离婚的程度，只要老婆孙尚香以后保证不再无理取闹，倒不是不能跟她凑合过下去。
一支烟还没抽完，孙尚香趿拉着小兔子毛绒拖鞋出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拿着水杯从步云峰身前经过，拎起暖壶晃了晃发现是空的，径直进厨房拧开水龙头接杯凉水，之后一言不发地回了屋。
这是两口子要转入冷战的节奏吗？
步云峰决定跟她好好谈一谈。
“你回来干什么？”
“……”
孙尚香没搭腔，上床后继续靠在床头翻课本。
就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
步云峰提高了声音嚷嚷道：“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孙尚香，咱俩还是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吧！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我忙得很，可没有时间成天跟你吵架拌嘴耗费心力！你说吧！到底是怎么想的？”
孙尚香依然保持着沉默。
她当然是不想跟步云峰离婚的。
别看她嘴上异常强硬，尤其在婆婆面前表现得特别坚决，可是步云峰气呼呼地从她们家离开后，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生活在一起的两口子，她还能不知道步云峰一旦做出决定绝不悔改！
离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女人花期才有几年？
如今她已经三十出头了，很快就要人老珠黄没人要。
孙尚香从来没有过跟步云峰离婚的念头，这一次她胡搅蛮缠只不过是借题发挥，希望藉此让对方更爱自己而已！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乖乖回家！
千万不能赌气行事搞得不可收场啊！
孙尚香回到家发现步云峰不在，猜测应该当天有应酬，于是她刷牙洗脸洗头洗澡，然后认真化妆打扮一番，往身上喷了些进口香水，再挑选出一件老公给她买的性感镂空的粉色睡衣。
收拾妥当之后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希望老公步云峰到家之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抱着她好好哄一哄，再然后就可以在半推半就中涛声依旧。
谁能想到见面后步云峰依然那样态度强硬！
这就让孙尚香感到很不爽。
心说老娘都穿成这样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认错的小心思，不依不饶吵吵嚷嚷干什么呀？好像老娘犯了多大罪过似的。
如此一想，孙尚香便不自觉地蹙眉，藏在心底的怒火再次复燃。
她也不希望变得易怒，只不过怀孕生孩子确实让女人发生了本质的蜕变。
孙尚香不愿意再懦弱下去了，不想在老公步云峰面前委曲求全继续扮演娇妻的角色，那不是自己的真面目！
八级钳工、劳动模范等等无数荣誉加身的她明明是位女强人！
只不过为了得到这场婚姻才努力改变自己，化身娇弱体贴温柔的贤妻良母类型，以便博取老公步云峰的欢心。
孙尚香觉得这样太累了！
她要做自己！
“离婚之后两个孩子都归我！”
孙尚香口是心非地说道，试图给步云峰施加压力。
“可以！还有什么条件吗？”
步云峰丝毫不愿意示弱，冷静地有些可怕。
而孙尚香就像提前想好了一样，连珠炮般持续输出。
“两个孩子跟我一起生活，我们娘仨总得有个地方住吧？这套房子也得归我，你从这里搬出去！”
“行，还有吗？”
“孩子的抚养费你得提前给，因为我信不过你！”
“可以，你想要多少？”
“那就一百万吧！步云峰，身为国企领导的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嘛！只要你想办法搞来一百万，咱俩可以随时离婚！我不会耽误你寻找真爱！”
“……”
步云峰哑口无言。
他万万没有想到老婆孙尚香突如其来的绝招儿竟然完全击中了自己的软肋。
以他非同凡响的身世背景，似乎做任何事情都能成功，唯一的弱点应该就是赚钱。他最为不耻的钱财竟然成为摆在自己面前的最大难题！
多年后，
荣誉入选世界五百强榜单的山河投资集团总裁步云峰坐拥数万亿资产，优秀企业家皇冠在手，一时间蜚声世界风光无两，回想90年代初期被老婆孙尚香威逼而窘迫尴尬的一幕不胜唏嘘。
当前他担任国有企业重型机械厂副厂长职务，以他的级别每月到手工资才勉强1000出头。
到哪里去搞一百万巨款？
不偷不抢想攒够那么多钱，这不是开玩笑嘛！
孙尚香精准拿捏老公步云峰的软肋，俊俏的脸庞露出些许得意，她知道以丈夫过于正派的的人品德行，他短时间内肯定搞不到那么多钱。但凡达不到自己的要求，这婚就离不成！嘿嘿！老娘气死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