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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云峰驾车回到锅炉厂，气呼呼直奔生产车间。
包括孙尚香在内，技术攻关小组数人垂头丧气围拢在一台FV-4型卧式燃煤锅炉前找原因。
各大媒体每天都有锅炉厂的负面新闻，属实被骂惨了！
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想不通，明明他们仿制生产的这款锅炉各项安全指标都没问题，怎么就突然爆炸了呢？
真是活见鬼！
“孙尚香！”
一声怒吼咆哮传来，把众人魂都吓飞了。
看到厂长步云峰气势汹汹到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聚拢成堆的干部职工们赶紧东躲西藏。
孙尚香有些莫名其妙，蹙眉起身。
“厂长，出什么事了嘛？”
“你说呢？主汽阀金属垫片是不是你负责？”
“是呀！怎么啦？”
“还怎么啦？关键时刻掉链子！事故调查组刚刚查找到锅炉爆炸的原因，就是你经手的主汽阀金属垫片发生脆裂现象！还特么的八级钳工劳动模范，你可把我们锅炉厂害惨了！如果你不是个女同志，老子肯定锤死你！”
此言一出，围观的干部职工议论纷纷。
有人摇头苦笑感到不可思议，也有的幸灾乐祸说风凉话。
孙尚香肯定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负责的环节出问题。
她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步云峰，忽然忍不住冷哼一声。
无语时真的会笑！
说别的她可能认账，但是如果有谁敢质疑八级技术工人的实力，那就算是不小心踢到铁板上了！
FV-4型卧式燃煤锅炉主汽阀密封垫片属于非标准件，攻关小组便将这项手工配制零部件的任务交给孙尚香。她按照相关要求完成设计，并亲手打磨制造泄压阀密封垫片，精度之高无可挑剔。
随后她还完成一型模具制造，以便批量生产这种金属垫片。
自信满满的孙尚香坦然面对来自步云峰的质疑，她并没有急于辩解，反而露出轻松戏谑的笑脸。
“厂长，你想跟我打个赌吗？”
“老子没那个闲工夫！”
“不！你有！因为这件事情不仅仅关系到我孙尚香个人的声誉，而是事关我们锅炉厂的生死存亡！外边关于我们锅炉厂的负面消息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作为厂长的你肯定都听到了！如果确实是我孙尚香的失误，导致这型锅炉出现质量瑕疵，恐怕我们厂永远就别想翻身了！我可以拿八级钳工的名誉打包票，主汽阀金属垫片肯定没问题！你呢？你敢跟我打赌吗？”
孙尚香根本不给步云峰讨价还价的余地。
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厂长，事实胜于雄辩！这个车间里还有四台FV-4型卧式燃煤锅炉，所有主汽阀密封垫片都是我亲手打磨出来的！我们可以当场拆解主汽阀看一看，我孙尚香打造的金属垫片是否有半点瑕疵！”
“可以！”
步云峰当场表示同意。
就算孙尚香没有提出这个要求，事故调查组也会进行比照研判。
说话间，赵栋梁带着事故调查组专家技术人员赶到，准备当众拆解剩余四台锅炉的主汽阀，检查金属垫片是否存在同样的脆裂现象。
他们正要动手，被孙尚香拦下。
“厂长，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拆！老子也想搞清楚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步云峰的回答并没有让孙尚香感到满意。
众目睽睽之下，她缓步来到步云峰的面前，以挑衅的语气追问道：“厂长，这么多人都可以给我们作证！如果你赌输了呢？”
“我错了可以给你赔礼道歉。”
步云峰才懒得跟她纠缠，随口敷衍一句。
然而孙尚香并这一说法并不认可，坚持拦在他面前。
“我不要你赔礼道歉！”
“那你想要什么？”
“娶我为妻！”
“扯淡！”
步云峰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直接将孙尚香扒拉到旁边，大手一挥示意事故调查组的专家技术人员开始工作。
与此同时，混在人堆里的技工“六子”紧张冒汗。
做贼心虚的他一步步朝车间门外挪动，趁人不备撒腿就跑。
……
杨德武这两天可谓寝食难安，恐怕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国棉六厂发生锅炉爆炸事故的真正原因。
新闻上都说了，那起意外事故造成一死两伤的惨剧！
他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如此严重程度！
本想暗做手脚报复厂长步云峰，结果呢？竟然闹出人命来了！
惶惶不可终日的杨德武这两天都没敢到厂里上班，成天提心吊胆警察可能找上门。
他曾经是锅炉厂赫赫有名的地痞流氓头子，横向霸道无人敢惹，但是一旦搞死了人，那就得偿命啊！
正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躲过一劫，“六子”慌慌张张来家里报信。
“大哥，不好了，事故调查组已经到了咱们厂，那件事肯定瞒不住！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嚷嚷个蛋！你不说我不说谁特么知道啊！”
杨德武虚张声势地训斥道。
利用“六子”当学徒参加岗位技能培训学习的机会，在本厂生产的几台FV-4型卧式燃煤锅炉上动手脚，这事还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肯定没有其他知情人。
但是这厮能做到守口如瓶吗？
这一点谁也不敢打包票！
街上有警车哇哇乱叫着鸣笛驶过，把杨德武吓得胆战心惊，“六子，要不你先离开连城找地方避避风头吧？”
他手头也没什么钱，摘下那块西铁城手表塞到对方手里。
“六子”赶紧推脱不敢要。
如今已经不单单是钱的事，而是小命不保！
“不行啊！大哥，我肯定不能走啊！你是知道的，我爹酒腻子喝得都弹弦子了，我娘半身不遂，他俩身边肯定离不了人。我走了没人照顾他们还不得活活饿死？大哥，要不这样行不行？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逃吧！嫂子我来替你照顾！”
“六子”说这话绝对发自内心的，肯定没有其他方面的意思。
但是杨德武心里不舒服啊！
好歹曾经是屁股后头小弟成群的大哥，还能不清楚“六子”那点小心思，说白了不就是让他来承担所有罪责嘛！
一旦逃跑的话，所有脏水都可以往他身上泼。
杨德武想到这些就来气，扭头瞅见蜂窝煤炉子上烧水的大铁壶。
那是他年轻的时候在锅炉厂当学徒，师父用钢铁边角料给他做的，这把大铁壶平均厚度接近一公分，重量大概有7、8斤的样子，拎在手里沉甸甸的，跟京戏里大花脸用的大铁锤差不多。
“别着急，喝点热茶好好琢磨琢磨！”
慌不择路的杨德武杀心四起。
他假装要沏茶，转身拎起大铁壶朝对方脑袋狠狠抡过去。
伴随着一声闷哼，毫无防备的“六子”被撂倒在地，他肯定没想到杨德武残忍到杀人灭口，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
……
事故调查组专家技术人员现场拆解FV-4型卧式燃煤锅炉，卸下主汽阀检查金属垫片进行比照。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这款泄压阀密封垫片无论规格大小还是结构设计都跟闹着玩儿似的，根本谈不上不匹配好吧？
居然还垫了一层旧报纸糊弄人！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
技术科科长赵栋梁扫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玩意儿并非孙尚香精心打磨的那款主汽阀金属垫片，而是被哪个王八蛋偷偷换掉了！
一连拆四台锅炉的主汽阀都是如此！
至此真相大白！
事故调查组专家技术人员一致认定为：这是拙劣手法的人为破坏，暗做手脚者属实其心可诛！
由于那层旧报纸起到密封作用，在锅炉启动阶段会显示数据一切正常，但是随着高温高压下报纸破损，便会出现蒸汽泄露的情况，随着压力逐渐上升至临界点，爆炸的风险来得猝不及防。
简直缺德脏良心！
到底谁干的呢？
步云峰当场质问赵栋梁，说你是技术科科长，锅炉整体组装的时候不在场吗？
赵栋梁也是有苦难言，他紧盯装配环节不敢丝毫懈怠，亲眼看到整台锅炉组装完毕并进行检测。
按理说不应该出问题啊！
还真是防不胜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老三！你过来说说，主汽阀是不是你负责安装的？”
赵栋梁朝那名技工师傅招手。
后者耷拉着驴脸走过来，忽然想到了什么。
“厂长，赵科长，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我徒弟六子干的？这个家伙最近不太正常，总是心神不宁的，而且装配的时候作为学徒的他不光给我打下手，而且还帮忙在车间干杂活儿！我觉得肯定是这个狗东西！厂里让他待业并参加为期三个月的岗位技能培训，期间没有工资拿，这王八蛋怀恨在心故意使坏！”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愤怒目光投向在场的人群。
“六子！六子！你特么的给老子站出来！老老实实交代是不是你干的，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