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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止不住了,噼里啪啦往下砸,没一会儿姜遗光就湿透了。
雨点大的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刚抹一把脸马上又被浇湿。到这时,他想下山也难了,平时山路就难走,一下雨更是泥泞不堪,稍有不慎就容易跌下去。
雷声暂歇,远处又有轰隆隆作响,似是山崩之声。
大雨一来,不光是河道两边的人要留意洪水。住在山里的人也要当心,雨势一大,山中泥沙便容易被雨水冲走,沿途泥沙石块不断淤积,形成山洪急流,有时势急冲到山下,大片室屋崩塌压人。所以住在山里的人每到大雨不休时就要到高旷处避难。
听声音,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塌了,像是南边的,离他不远。要是他敢在这时候下山,保准要被泥沙给埋底下。
下不得,上也上不得。
若无东西遮挡,雨天极易被雷击,也不能在树底下躲,树下更容易被雷击中。姜遗光听人说过,被雷劈的那得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不怎么信这种说法,但他做过的在世人眼里“奸恶”,他可不想尝试。
这场雨简直是逼着他进入山中宫殿。
他一手握着琉璃灯,另一手捏着镜子横在额头,好歹能看清一些。拾级而上走,过亭穿廊走到近前,绕了半圈,总算找到望京楼的门楼。
心一横,迈了进去。
过门楼,地面铺设平整莲花方砖,绕过照壁,两边墙上贴着石碑,广场正中一棵巨大足有三人合抱榕树,绿盖如云。姜遗光穿过榕树再往里快步走去,风雨交加中,他终于得见楼阁全貌。
按理说他也入过宫,虽然只见过宫殿一角,但将眼前的望京楼和皇宫一比,也丝毫不输。
望京楼并不只有一座楼,正当中高楼约三层,呈五角状,有点像寺庙里的六角宝塔。在五角的五边分别有一小亭,亭下环水。
墙边栽种各色花木,如今正是繁盛时,翠阴相交,郁郁葱葱,当中又有奇石假山,崎危屈曲,恍若天成,雨水冲刷下更显浓郁。
闪电时不时落下,琉璃瓦一次又一次随闪电亮起明亮刺眼的光,往下是精致繁琐的六角飞檐,雕花石砖。一层层往下,无一处不精致华美。与大梁恢宏敦肃的风格一比,更多了几分华丽壮美。
姜遗光记下了眼前景象,快步往正中的高楼走去。
出乎意料的……
正当中朱红色大门历经千百载也没有褪色,被他轻轻一推,竟然就给推开了。
里面什么怪异也没有,一切平常。
他站在门口,看着黑洞洞的大殿。
手里举着的琉璃灯仍散发出微弱的光,他身上一滴滴往下掉水,在地面晕开。
他走了进去。
里面的情形也出乎他的意料。
姜遗光本以为,望京楼既然名叫望京,意为遥望京城,应当是一处庄严的所在。
但没想到,琉璃灯所照之处,浅色轻纱帷幔飘飘摇摇,地衣柔软,殿中陈设着长案几、胡凳、琴案等,透着几分散漫。
这是把大殿当做了厢房来用?
穿过飘摇的轻纱,绕过绘了百鸟朝凤图的屏风,再一抬头,大殿正当中墙面上挂着两幅长卷,一幅为山石园林,一幅为春日花鸟。长卷下摆着方形几案。
不论是屏风,还是帘、帐、帏、地衣、几案、橱柜,都是姜遗光从未见过的样式,皆镶金嵌玉,华贵非常。
大殿都是这样,厢房、后殿等也不必想了。
四处都散发着新漆的味道,就连屏风后的香炉也正徐徐吐烟,奇异的馨香弥漫。
就好像,这座楼的主人连同他的仆人们只是短暂地离开了一会儿,没多久还要回来。
一个晃神,他似乎看见了身着轻纱唐装、描眉画眼的一队侍女手捧托盘嬉笑着往后殿去。
大殿正中,有舞女甩开水袖,旁边有人抚琴击缶,有人曼声歌唱。
再回滚神来,眼前依旧空无一人,方才种种不过幻象。
姜遗光没有再往里走。
天太黑了,晚上什么也看不清,他打算就在门边休息一晚,第二日天亮了再说。
他回到门边,在门槛上坐下,上边的屋檐很宽,只要不刮妖风,雨点轻易吹不进来。
身上湿漉漉的,一时间没法找到东西烘干,便只将外衣解下铺在身后,包裹里的东西同样铺开来阴干。头发也拧了又拧,解下发绳,长长地披在脑后。等到第二天估计也干了。
寻常人淋了雨还这么吹一晚上风,早就得风寒了。姜遗光也是仗着自己越来越少生病才敢这么做。
他坐在门槛上,抱着膝盖取暖,山海镜搭在膝盖上,就这么仰头望着不断落雨的夜空。
……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姜遗光没有休息,睁着眼睛数时间。
大约到了子时吧?
凭空一声嬉笑,从门前广场上响起。
那是一声轻柔的女子嬉笑,充满了喜悦,如果不看眼前一幕而是闭着眼睛听,还以为声音的主人正和朋友打闹玩耍。
可现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姜遗光立刻警觉起来,捏着山海镜边缘先照了眼自己的脸,又警惕地看着四周。他早就从门槛上站起来了,外衣穿上包裹重新扎好背在腰后,一手山海镜一手软剑,盯着发出声音的那片空地。
滂沱大雨仍在继续,好像要把一年的份量都给下完似的。
雨水连成珠串,雨帘中,隐约出现了几道虚幻的女子身影。
艳阳高照,几个女子梳着高髻,簪一二鲜花,衣饰明艳,身形丰腴,她们结伴而行,穿过莲花砖小路,窃窃私语。
不知说到了什么,其中一女子举着团扇笑着敲了敲另一人的肩,后者佯怒要作弄她,她便赶紧提着裙子跑了。
虚幻的身影一直跑,跑到姜遗光身前,轻巧地从他身侧跨过门槛。他只觉身上似乎一凉,回头看去,那身影已经不见了。
姜遗光试图听清她们说了什么,可她们说的话也和她们的身形一样,飘飘忽忽,忽近忽远,只能听到她们细细的交谈,却怎么也听不清。
等这几个女子都消失了,那儿又出现了穿着绯色圆领窄袖袍衫的男子,皆恭恭敬敬地弯腰跟在另一个丰腴白肤女子身后,手捧托盘高举过头,不敢直视那女子。
那女子的高髻梳得更高,簪的花更大,彩衫彩裙长披帛,轻风将披帛吹起,蝴蝶飞舞,一只圆滚滚的猫儿在她脚边跳起来扑着蝴蝶玩儿。
这些朦朦胧胧虚幻的影子也没有搭理姜遗光。他们自顾自地交谈,然后往大殿里走。
和刚才几个影子一样,跨过门槛就消失了。
声音却留下了。
“哈哈哈哈哈——”男男女女快乐清脆的笑声不断回荡,纵情享乐,长乐无边。
姜遗光冲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