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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其他人围着自己教训,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白骥心软了,没有再教训他,可也不能真的让这么个小孩跟着他们走,路途凶险,时不时要经过荒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万一生病,他们随行的大夫可不擅长儿科。
“发现阿寄不见了,他们那里指不定多乱呢,还是赶紧送回去。”
“多叫几个人……”
“回去让你姑奶奶好好教训你,你偷跑出来,就不怕他们担心吗?”
阿寄气弱道:“我留了字条,我不回去。”
“胡闹!”白骥眉毛都竖了起来。
“我没闹,我把我的东西都带来了,就在车里。”阿寄指指刚才自己藏身处,“堂叔公,我想跟你和祖父回去。”
早有人爬上车去寻,果然在棺材边一堆堆香料大酱罐子中找到两个小包裹,拿出来一看,里面装着几件小衣服小鞋子,还有他平常吃用的一些零碎物件。
白骥沉默了。
只说他自己,他是不愿意阿寄跟着的。但阿寄还提到了他大哥……刚才这孩子又藏在大哥的棺材边,小孩不懂生死,恐怕就是想陪着长辈。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算了,你跟着吧,我写封信,让人带回去和他们说一声,就说我会好好照顾他。”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大不了他这个当堂叔公的一块下去向大哥赔罪。
白家几个跟来的年轻人都傻了,可长辈命不可违,只能让人回去传话,还不忘好好教训阿寄一通。
阿寄却一点不在意,知道能留下顿时高兴起来,自己抱着两个小包裹蹦蹦跳跳跟着上了马车。
姜遗光靠在车壁上,听着外面动静,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正对上阿寄同样掀开帘子露出的笑脸。
第375章
在场一众人之中,只有姜遗光、公主派来的那些人,还有白骥这位长辈出过远门,白家其他人顶多在京郊跑跑马,庄子中转转,一开始离了柳平城还觉得新鲜,等长久路途后发现沿途还是一成不变的荒林后就开始觉得无聊了。
好在这时节谷雨已过,天气放晴,处处都是鲜嫩的绿意。他们沿着官道的方向走,夜里在路边扎帐休息,倒也有一番意趣。
每到有水源处,队伍停下休息时,阿寄就要从马车上跑下来。他不敢离堂叔公太远,总是围着白骥打转,或是跑到自己祖父的棺材边绕圈,要么就去找姜遗光玩——白家其他人见了他总是长吁短叹的,他害怕自己又被送回去。
他还想登上姜遗光乘坐的马车,但被车夫拦了,就只好跑去找姜遗光本人。
小孩在大人面前总是忍不住也要装得成熟一点,阿寄就是如此。更不用说姜遗光看起来比白家其他的叔叔伯伯都年轻,更像个哥哥而不是叔叔,他就更忍不住要显露自己的成熟聪明了。
“姜公子。”阿寄老老实实行礼,问他,“我可不可以上你的马车看看呀?”
姜遗光多半都在外骑马,偶尔才回车里休息。但即便他不回去,那马车也不能让别人上去用。阿寄早就留意到他和车队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以及细微处显露的地位上的差别。
他才对后者更好奇。
姜遗光正把烧开后又晾凉的温水倒进水壶里,闻言笑了一下:“为什么想看?”
阿寄支支吾吾:“就是好奇……”
“还是别去了,怕吓着你。”姜遗光拧好水壶盖子,站起身,向马车方向走去。
时近黄昏,他们正经过一处缓坡,缓坡下有一条小溪。于是车队停下,打水、捞鱼,据原先问路的本地人说,前面不远就是一座城隍庙,晚上就可以在城隍庙中过夜了,也省得扎营帐。
阿寄趁姜遗光上车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探头飞快瞄一眼车内。
什么也没有嘛,行李都带的不多。他为什么说会吓到自己?
远处又传来堂叔公叫他的声音,阿寄回头应一句,赶忙跑过去。
白骥抱着他,小声对他说:“姜公子是公主的人,他是来保护我们的,你要对他尊敬,不能得罪他。”
阿寄听懂了:“那我不能上他的马车吗?”
“如果他愿意,就可以。”白骥慈爱道,“他如果不答应,你千万不能擅作主张。我们能包容你,因为你是白家人。但他不是,所以你不能得罪他。”
阿寄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不会的。”
白骥感觉复杂地摸摸他的头,放他去玩了。
现在队伍里正生火做饭,饭菜香味飘出来。姜遗光把水壶放好后就跳下车,那小孩又来了,蹦蹦跳跳递给他一枚果子就跑开。
其他人哄笑:“这小娃娃很黏你呢,你俩也有些缘分。”
“不如认个义子?”
“你这个年纪也该娶妻生子了……”
姜遗光也跟着笑,其他人递过酒壶,他摆手推拒了,道:“我曾经的确有个干儿子,不过他运气不好,没了。”
最先提出这事儿的白家后辈笑脸一僵,以为姜遗光找个借口拒绝,连忙岔开话题。
姜遗光简单吃过后就回了车上。
车队是公主和白家人提供的,不同于普通人家的骡车马车,这列车队的马车车厢都极宽大,足够躺下三个人。他的行李放在一边,角落里还牢牢地绑着一个五寸高的青釉瓷罐。
——那是黎三娘的骨灰。
姜遗光记得黎恪转述过她的遗愿,道她家乡在巴蜀地,如果可以,希望能葬回家乡。所以这一次白家人在准备时他就请求了公主让她找一个名叫兰姑的人,让她把黎三娘的骨灰转交给自己。
正好他要去川蜀一带,也能找个地方安葬黎三娘。
再有半刻钟,车队就该出发了,否则天完全黑前到不了那城隍庙。姜遗光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心里默数,数着数着,他却忽然生出一股浑身都不对劲的不舒服的感觉,这种好似被人注视的微妙感让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车里什么也没有,窗帘门帘被风轻轻吹拂微晃,但应该没有人来过。
环视一圈,似乎一切如常。在视线即将收回的前一瞬擦过角落里捆放好的瓷罐时,目光忽地凝住了。
瓷罐底下,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一张纸的一角。
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在罐子下压任何字纸。只有一种可能……
——刚才有什么东西进来过。
他走过去,蹲下细看。
露出的这一角仔细看去像一封信的一角,罐子四边钉了几颗凸起的木钉卡住罐底,上面布条绑好交错固定绑在木钉上,以免马车跑起来这罐子立不住。
他从木钉缝隙中将信抽出来。
信封上端端正正两列字,第一列写请位于某某处的黎三娘收信,第二列则写了自己位置和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