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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唯独姜遗光面色平静,看不出一点为同伴伤心的模样,他只是照实说着死劫中的情形。
待说到姬钺砍下他一条腿炖肉,强喂给黎恪喝时,个别近卫都露出了隐约难忍的目光。
竟然……真做出了这种事?
姜遗光竟也不恨他们?看上去相处得还不错?
黎恪他们也如实说了,无人说谎,从那场死劫中活下来的不止他们几个人,谁也不知道凌烛等人又在卷宗中说了些什么。
再提及那场死劫,他们心都沉下去。已经犯下的错,却不得不再度在外人面前提起,简直像已经愈合的伤口,还要重新再割开那般痛苦,可偏偏……这是他们自找的。
这是他们自己犯下的错。
姬钺面无表情地说着自己做下的事。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提起刀,将眼前这群不断询问的人杀了。借着眨眼睛的瞬间,他又垂下眼帘,掩饰过去。
记录完,几人的卷宗一核对,确定无误后,再重新拿去誊写,收录。
而后,又是新的死劫记录。
“……你是说,这场死劫中只有你一个人?”负责问询姜遗光的近卫有些不可思议,“你确定吗?是只有你一个人进入,还是有其他人进入,却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
姜遗光道:“前者,我能肯定。”
就听见他们小声地商议了些什么,或许是在讨论从前似乎没有过这样的事迹,但看他不像说谎,还是记下来了。反复核验后,近卫们确定无误,不似作伪,也誊写下放进了卷宗中。
这样一来,记录中,姜遗光便渡过了六重劫。
可他拿到山海镜也不过三四个月而已,速度实在惊人。
几场死劫记录罢,众人只觉筋疲力竭。黎恪起身要走,要离开时却又迟疑了,行一礼,犹豫着问:“……能否告诉我,黎三娘最后那场死劫,是同什么人一起过的?”
负责记录的近卫们数量不少,也只负责记录、誊写、编卷,至于其他人的卷宗,他们没资格查阅。黎恪的问题无人能答,只有一个近卫告诉他:“如果你真想知道,中元节后,你可以来藏书阁中看。”
黎恪要的就是这句话,连忙行礼道谢。姜遗光的卷宗还没记录完,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实在思家情切,托近卫转告一声后,先乘上马车,准备回家。
不知过去这么久,蕙娘独自在家过得如何,她的神智可有清醒些?看见自己离开,会不会难过?
黎恪怎么也没想到,回家后,他会见到这样一副场景……
那厢,姜遗光记录完后,天都要黑了,在别院里用过饭。负责给他记录的近卫们不知他身世,只隐约听闻他家中长辈已经去世,便问:“姜小兄弟,明日就是七月半,你可要回家祭拜祖先?”
近卫们再怎么冷情,他们也是人,平日不过奉命行事。姜遗光容貌出众,看着便叫人移不开眼,性情又“温顺”,谁也讨厌不起他来。
一听有人提议,其他人也跟着开口。
“对,听说你家在柳平城,明日可叫了马车送你过去。”
“在外多日,早些回家也是好的,也给老祖宗报个平安。”
姜遗光没说自己家中已无人,不过平日每逢清明或七月半,他也是要去扫墓祭祖的,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我在柳平城的身份已经是个死人,不能暴露,还请替我遮掩一番。”
近卫们笑了起来。
“这有何难,明日给你叫来个人。”
“就是,保管别人站在你面前都认不出你来……”
翌日一大早,果然又新来了一个人,拎了个竹篾编的小箱子,从里面取了不少瓶瓶罐罐,挨个往他脸上涂抹,捏来移去,完工后,那张原本格外招人眼的面庞便只余下三分清秀,瞧着并不打眼,也不会普通到让人完全无法记住。
易容后的姜遗光同他们道别,登上马车,往柳平城去。
第233章
凉风萧瑟,偶尔卷起一两张纸钱,飘飘忽忽吹至行人肩头。城门边马车排着队进出,等着出门祭祖,哀伤肃穆。
据说,七月十五也是地官生辰,这一日需布田祈谷,供奉地官,以求来年更好的收成。道路两旁田地中,不少谷穗上都挂着五色小旗,乍看过去,鲜亮一片。
姜遗光坐在窗边,掀开帘往外看,等了好一会儿才进去,挂了五彩旗的田地渐渐往后移了。车夫扬鞭入城后,方才有些散的人群喧闹声好似在此后就收束聚拢到了耳边,嗡嗡吵个没完。车轮碾过石板路,跟着吱嘎吱嘎作响。
几个月前那件事儿,除却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外,多个人少个人,或是换了个知府,对寻常小老百姓而言没有任何变化,他们照旧过自己的小日子。
因着七月半鬼节,城中气氛不那么欢快,多了不少背着筐卖纸钱、纸元宝的小货郎。
姜遗光直接将一货郎背着的纸钱全买了,又让货郎饶了几叠封包。那货郎喜得合不拢嘴,跟路边小店借了笔墨砚台和浆糊等,站在窗边等。
姜遗光就着车内的小桌在封包外填了父母、师长姓名、生卒年后,又照例多添了些诸如早登仙界,求判生方的吉祥话。风俗如此,他们总担忧自己烧给先祖的纸钱会被孤魂野鬼取走,故而这封包袋上除了要写亡者外,一般还需再往上写三代人。
姜遗光虽不信这些风俗,却也不会在近卫眼皮子底下特地要表露出自己的不同来。以往老姜头也是带他写过的。只是……他却不知自己往上三代有谁,只记得父母名讳。
再往上,父亲的父母亲、母亲的父母亲……没人告诉过他。
写罢,再挨个往封包里装纸钱,全都装得差不多了,浆糊细细封口,一个个封包堆在马车车厢角落里。姜遗光这才将借来的笔墨等物还给那货郎。
“多谢,辛苦你等我了。”姜遗光声音平静又温和。
那货郎连连摆手:“这有什么,不过一点小事,郎君实在折煞我了。”
姜遗光就微微笑了笑,看着很和气,很好说话。
货郎看他孤身一人,忍不住问道:“敢问这位小郎君,可是从外地归乡来祭祖的?”
姜遗光点点头。货郎心里有数了,嘴皮子麻利地劝道:“既是外地来的,今儿祭祖完了也可以不着急回去,在城里寻间客栈住下。一来夜间行路不安全,二来咱们这儿酉时过后燃灯祈福哩,小郎君也可以等天黑了去河边放些灯,给先人祈福。”
年年七月十五,长河边,写了先人名讳的莲花灯顺水漂流,孔明灯一盏盏放飞高空。
以往姜遗光只能在家里看,老姜头不让他出去。
“你八字轻,阴气重,又还小,鬼节夜里出门,小心被冲撞了,丢了魂,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