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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知府就能把人接出来了。
到时再给些银子,把人送走,王家再怎么一手遮天也管不到他们身上。
黎三娘这么想着,策马往回赶去。
没有游神的晚上,虽不设宵禁,这街上人也不多,来来去去的闲汉,还有缩在墙角的乞丐。经过花街时,风中飘来的脂粉香气和女子嬉笑声让黎三娘格外不适,抽一鞭让马儿跑得更快,远离了那条街。
快到客栈时,黎三娘却忽然停了下来。
此刻,她骑着马正在街尾。
长长的,昏暗道路的尽头,那儿没有灯笼没有亮灯,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但她总觉得在那道路尽头,有人在看着自己。
不止一个。
黑暗中,好像有很多很多人,在悄悄地看着自己。
黎三娘提起了心,一手拉着马的缰绳,让它慢慢经过。
另一手则拿着山海镜,先对着自己的脸,确保自己身上无恙后,再对准了前方。
她收的鬼已经够多了,因而只照了一瞬就立刻收回镜子,以免自己又收入某个厉鬼,再落入死劫中。
似他们一行就是如此,山海镜若不收魂还好,一旦开始收鬼,便永无停歇之日,平日也更容易撞上那些诡异。
所以,除了在镜中更易收到针对的理由外,这也是许多人不愿意收鬼的原因。
黎三娘想起自己上次渡的死劫就一阵恶寒。
她不能让死劫变得更难了。
她将镜子反扣在手中,坐在马上,警惕地打量四周。
没有,什么都没有,从两边街道的民舍中透出微光,连同月光一起照在地面。
地上只有她和马的影子。
一条路尽头,那里仍旧是黯淡的,好似连月亮都照不到那儿,只被无尽黑暗笼罩。
渐渐的,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咚、咚、咚……”
某个沉重的东西在地面上一跳、一跳,发出古怪沉闷的声响。
还不止一个。
少说十来个,这声音听了耳熟,却想不起来哪里听过。
黎三娘捏了捏眉心,下意识扣扣眉间。
这反而给了她灵感。
她忽然想起来,这声音……正是脑袋砸在地上的声响。
“咚咚咚……”
更加清晰了。
黎三娘猛地抬头看去。
“咚、咚、咚……”黑暗长长道路的尽头,出现一队人影。
那条队伍应当有十几人,整齐划一地“咚咚咚”跳着往这边来。
正常人哪里会这样走路?一定是鬼!
黎三娘没有后退,也没有回头看。
碰着诡异时,往回跑最无用,谁也不知道自己会跑到哪里去。回头看也不妥,多半不知道会看见什么怪东西。
迎面往前走,还有可能破局。
黎三娘已彻底冷静下来,慢慢驱动马,让它让到路边。
胯下的马儿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不安地喷着鼻息,却又不敢发出声,连跑都不敢跑。
朦朦胧胧、好似隔着迷雾的黑暗中,那队人影渐渐清晰。
是一队穿着白衣的人。
不,不是穿着白衣。
他们身上都裹了白色的粗麻裹尸布,白布上,渗出鲜血。
他们也不是人。
没有人会用头着地、一跳一跳的方式走路。
黎三娘一声不吭,几乎完全屏住了呼吸。
她不说话,不动,拉着马静静等在原地。
不抬眼,不去看他们。
不要和他们对视,不要看他们!
不要听他们说话!
什么都别做!什么都不能做!千万不能让他们注意到自己!
黎三娘停在原地许久,只能听到自己胸膛内同样咚咚咚响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阴寒的气息总算渐渐消散,敲地的声音也消失了。
四肢百骸好似都逐渐暖和起来。
他们走了吗?
黎三娘想重新赶路,她刚想扬起鞭子,脑海里却忽地传来极为剧烈的危险感,这种强烈的危机感使她硬生生僵在了原地。
她微微睁大眼,终于明白了马一动不动的原因。
一双苍白沾血的脚,倒扣着搭上马脖子。
倒着用脑袋立起来的人就在马下,一直静静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第142章
大黑狗不断汪汪叫,声音嘶哑,看向大夫的目光亦凶恶无比。
黎恪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忙带着大夫靠边送下楼,临走前,给姜遗光使了个眼色。
姜遗光表情没有变化,大夫被黎恪拉走后,他低头对那只狗说:“我似乎估计失误了,而且,你也隐瞒了消息。”
“如果你们只是得罪了王家人,等找回九公子,以他的身份让知府施压,再许以钱财,让王家放人,完全可行。”
“但现在……”姜遗光蹲下去,蹲坐在大黑狗身前,“你没有告诉我,你们害死了人,王家人不可能放人了。”
大黑狗嗷呜嗷呜叫起来,声音凄厉,不断摇头。
“你在否认什么?”姜遗光问。
大黑狗在他面前拼命摇头,又去抓他衣服,不断用前爪伸出来去扒拉他,放在他身上,又拿开,再放他身上,再拿开。
“你想说,不是你们做的?”姜遗光问。
大黑狗汪一声,点点头。
姜遗光问:“如果不是你们做的,王家小少爷为什么会死?”
大黑狗摇摇头,支起身子,前爪试探地放在姜遗光脑袋上。
姜遗光没有躲,于是大黑狗碰了碰他用于束发的木簪,低低叫一声。
姜遗光问:“你要这个?”
大黑狗:“汪。”
姜遗光抽出簪子,放在手心,递过去。
大黑狗用爪子努力勾住簪子,做出往前丢的样子,又把木簪放在姜遗光手上,勾住他的手带着去碰他心口,再汪汪叫两声。
姜遗光懂了:“不是你们的人扔的刀,是王家小少爷让别人扔的?”
大黑狗点点头,汪一声。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敢先跟着姜遗光到处跑。
刀确实是他们的,可又不是他们的人扔出的飞刀。
但是听那个大夫说,王家觉得是他们害死了王少爷。
姜遗光:“我知道了。”收起了簪子。
难怪……那群人差点扔中自己以后,怎么还敢拿客人当靶子?
姜遗光说:“即便如此,在王家人眼里,也和你们脱不了关系。”
大黑狗又激动地嗷呜嗷呜叫起来,前爪一个劲儿刨地,目光凶狠。
黎恪送了大夫离开,回来就看见一人一狗蹲坐在地上交流,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善多的头发被拆了,披散下来,蹲下来瘦小一团,背对着自己,看上去也像只什么小动物。
令黎恪不免有些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