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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盘子碗碟多少只用银多少两,某月某日卖出花瓶多少只得来多少两等等。灵慧粗粗翻几页,又发现了不对。
账簿上怎么没有年份?
且……这买卖得也太贵了,一只碗碟竟能卖出十五两,细细一翻竟不止,后头一翻还有更高价。
卖的是什么珍宝么?莫非是走私官窑?或是前朝遗物?
灵慧不解,匆匆又翻看几眼后塞进衣襟中,她到底不敢去回廊另一边,探出栏杆外半个身子发现不算太高,一条腿跨了出去,准备往下跳。
就在这时,她眼前出现了一双脚,惊得她抬头看去。
顾修远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在她面前。
他张开嘴,浑身好似都没了骨头,软趴趴的,越张越大,甚至撑到了腹部,露出没有牙的嘴。
一瞬间,灵慧浑身都僵住了,猛地往后一退。她本就两只脚踩在了栏杆外圈,这一退,整个人往后翻落,年久失修的栏杆坍塌小半截,同她一块坠落下去。
糟了!她竟是头朝地向下落的……
“咔嚓”一声。
灵慧听见了一声格外清晰的脆响。
生命最后一息,她看见阁楼上惊慌失措的顾修远,还有周围迅速涌上来的人群,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意识归于黑暗。
裴远鸿就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顾修远慌慌张张从楼上跑下来,指天画地发誓:“真不是我推的,我没做手脚……”
裴远鸿拧起眉:“没有便罢了,我们又不会冤枉了你,何必做此妇人之态?”
话音刚落,他再度皱眉。
为什么,眼前一切似曾相识?
第39章
“好像是个出家人。”
“阿弥陀佛,这位师太实在是……”
甲板上的人们都凑过来了,围了一圈儿看,啧啧称奇。
闹得这样大,卫家的侍从也来了,要奉少爷之命带走灵慧,裴远鸿急忙上前去拦。
不能让他们带走,要自己带走。
裴远鸿拦在侍从们身前,诡异地冒出这个念头。
顾修远不明所以,跟着他拦住侍从不让他们把尸体带走。
船上其他人本来都要散开了,一起冲突,又聚了过来。
“卫家会处置好的,你们俩后生就放心吧。”
“抢一个死人做什么?再抢下去她的头都要断了。”
……
几个小孩害怕,扎进母亲怀里大哭不敢看,七嘴八舌吵闹声,正午时分的阳光晒在甲板上,热气蒸腾混杂了死人身上血腥味……一切好似扭曲模糊了,裴远鸿踉跄了一下,还是顾修远扶着他才没有倒下。
“你怎么了?”顾修远担心地问,“绝不能让他们把灵慧带走,谁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裴远鸿甩开了他的手,脸色难看,没有说话。
他感觉眼前一切都有些不真实,连刺眼的阳光都觉得虚假。
顾修远还在说话:“我们一定要把灵慧带走。”
“不能让他们带走,我们要带走。”
“我要带走……是我的……”
“不对,是我的。”
“我的!是我的!”
两个侍从和顾修远争吵起来,原本围观的人也跟着吵闹不断。
他们在抢什么?为什么要抢尸体?
裴远鸿的头更疼了,鼓鼓胀胀的几乎要炸开一般痛,他想睁开眼看清楚那些人,只能看到一张张无法辨认的白如纸的脸,还有脸上一张一合叫嚷的嘴巴。
“滚!”他用力一咬舌尖,怒喝道。
正在叫嚷的那些东西突然停滞住了,一个接一个扭头盯住他。
裴远鸿看也不看这些鬼东西,拔腿就跑,逃跑时还带上了那具尸体。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带,只隐约感知这很重要。
灵慧被他扛在肩头,随着步伐一晃一晃,她也摔断了脖子,没跑几步,脑袋就晃荡的掉了下来。裴远鸿回身一把抄起那颗头颅继续跑。
身后那帮东西慢吞吞追逐,追着追着就跟骨头被抽走了似的,软趴趴耷拉下去,在地面伸出手爬行。
这些没有骨头的东西……
没有骨头……
既然是人,为什么没有骨头?它们的骨头去哪儿了?
它们想要灵慧的尸首,是不是为了她的骨头?
跑着跑着,一本书从灵慧身上掉了出来。
裴远鸿原本已甩开那些东西几丈远,又不得不返回去捡起,拾起的一瞬间他便明白为什么灵慧要藏起这么一本书了。
竟是一本账簿。
他心里大喜,有了这账簿,总能知道卫家在做什么买卖,船上又卖的是哪门子货。
只可惜他现在一手揽着肩上的灵慧,另一手抱着她的头,根本没法翻。身后那些东西紧追不舍。而他已经跑到了自己等人要居住的阁楼附近。
此刻,一颗属于小孩的脑袋,从阁楼后伸了出来。
极白的一张圆圆小脸,脸颊上涂了两块圆圆的红脂,红头绳扎两个小髻,那小女孩站在楼后面冲他探头笑。
其他人都软趴趴地在地上扭曲爬行,她却站得直,头颅位置距离地面五六尺高,根本不是小孩能长到的个头。
正要往前冲的裴远鸿紧急停下了脚步,往身后看一眼,可身后的那些东西还在地面飞快蠕动,好似长了手脚的大肉蛆虫。
他狠狠心,一头冲进了有鬼的阁楼一层。
静悄悄的,又潮又冷。裴远鸿一进来就把门关上了,又扯下灵慧的外袍兜住她的头包进去,背在背后,袖子绕到身前打了个结做包袱。
而后,他便背着灵慧的尸体往楼上跑去,取出塞在胸前的账簿单手翻看起来。
徐魁死在这里,自己看到的时候,他没了骨头。
船上这些人都没了骨头。
他带着一具骨头,必要时可以用这具骨头逃走。
骨头……用骨头做什么?即便要寻新的身体,也该有骨有肉才是,为什么单单要骨头?
果然,人是没有办法同鬼讲道理的,鬼的道理人也不可能理解。
裴远鸿勉强看清了账簿的一部分。
都是瓷制器物,专记录碗碟瓶罐花费多少,又卖了多少。只这价高得过分,瓷碗瓷碟,一不镶金镶银二非古董珍宝,动辄数十两起步。有一些花瓶特地用单独一页标注开,更更是贵得无法想象。
裴远鸿没有再听到脚步声。
这间阁楼里安静得可怕,他坐在楼梯上,大略把账簿翻了一遍。
真的全是瓷,这本账簿里没有记载其他物件。
买入时价格已算昂贵,卖出时更是天价。
骨头……瓷……
裴远鸿一个激灵。
他在京中听闻过一种瓷,名为骨瓷,从西洋人那儿传过来的,听说在制陶土坯时加入一些动物骨粉,如牛骨、羊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