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想活下去,哪怕喝下水道的水,也想活下去,东躲西藏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跨越了边境线,偷偷搭上了运货的卡车,因为非法入境被带进派出所,又被送进了孤儿院。”
“我们的孤儿院么?”
“嗯,是的。”燕祁然回答。
孤儿院之外,有材料被送到了林初涯手上,是医院送来的诊断报告,还有皓沐让他调查的一些事,看到上面的文字,林初涯沉默了。
谈判专家看到他的表情不大自然,问道:“怎么了?”
林初涯将报告递给谈判专家。
与此同时,燕祁然的故事还在继续:“他来到这里,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原本以为?”小孩问。
燕祁然看向皓沐,皓沐回答他这个孩子:“对,当时的院长并不像我们现在的院长,他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有些奇怪的癖好,会欺负孩子们。”
孩子们露出厌恶神情。
现在的爱心孤儿院在小孩们性.教育这一方面做得十分到位。
用孩子们能够接受的话告诉孩子们可能会出现某些恶魔情况,教会他们判断和防备,并在聘用工作人员时,通过种种心理测试排除了可能出现这类癖好的人。
——可当时并没有。
瘦弱的小男孩也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院长对他下手了。
“你本来就是个贱.人。”院长在他的耳边这样说,“如果不是我,你怎么可能吃好穿好,怎么可能活下来?你要感恩我,可你现在付不起前,你就只能这样偿还。”
燕祁然冷笑。
在淡淡的声音中,孤儿院的一切仿佛变得斑驳,洁白的墙逐渐泛黄,就连视线都被灰色填满。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晚上。
院长睡着了。
小男孩就站在院长的床边,手里提着一柄锤子。
他在院长的水里放了安眠药,一点轻微的声响根本无法让院长醒来。
小男孩猛地抬起手——他要了结了这个禽兽。
可是,在锤子即将落下的那一刻,院长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是另一个孩子,身上穿着孤儿院统一发的睡衣,手里抱着枕头。
——他是今晚刚进来的孩子。
男孩的动作骤然顿住。
被看到了,被发现了!完蛋了……
惊惧如蚁虫一般爬上他的后背。
他僵硬的放下手,缓缓朝孩子转过去,惊慌之际,听到孩子对他说。
“你这样不对。”稚嫩的声音没有过多感情,“你会留下痕迹的,至少你应该准备一个手套,如果可以,有一场大火,那才是最干净的。”
男孩手里的锤子砸在了地面上。
院长没有醒。
孩子也没有停留很久。
等孩子走后,男孩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
对孩子们说出的故事是经过润色的,小孩们只认为男孩差点干了一件坏事,想用一场大火来逃避。
“后来怎么样了?真的有一场大火吗?”
“没有。”燕祁然说,“他太想活下去了,所以选择接受现实。”
现实就是不仅仅只有院长。
还有不同的人。
他很痛苦,可他却攒了很多钱。
他将钱埋在后援的槐树下,可忽然有一天,这些钱不见了。
“被护士拿走了。”这会接话的是皓沐,“护士发现了他攒下来的钱,全都拿走了。”
护士还以此为借口,不停的虐.待男孩。
“居然偷钱,居然偷钱!你死了算了,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一脚又一脚的踹在男孩身上,好疼,肋骨像是要刺进肺里,无法呼吸,男孩咳出了血,他拼命的想要往前爬,想活下去,不想死——他向远处伸出手,想要抓住哪怕一样东西。
“如果能有个人救我就好了。”
他的心里这么想。
如果有个人能救他。
就好了。
于是,就在几天后,耳边一阵炸响,火焰在瞬间燃烧起来,破旧的院舍刹那被大火吞没,护士和院长被卷入火海之中,他躲在孤儿院的角落,恰恰好躲过一劫。
当时有许多家具是木制的,被烈火灼烧时,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滚烫的温度和如凌迟一般的声响中,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朝他走来。
他并没有看清来者的脸。
火焰的黑灰让他看不清面前哪怕只有一两米的人。
那道修长的身影在火海之中,只能看清扭曲的影子。
来者将他扶了起来。
他被救了。
可他什么也不会,于是,他就只能像平时一样凑了上去,可是来者却推开了他。
“你还没长大。”
“你是谁?”在被抱出孤儿院的路上,男孩问。
“我也想给自己取一个代号。”回应他的声音十分年轻,像是只有十八九岁,火海外,天空有一群白鸽飞过,青年抬起头,忽然说,“叫白鸽怎么样?”
“白鸽救了他。”皓沐说,“所以他才会像崇拜神一样崇拜白鸽,哪怕想要发疯,也只是想沿袭白鸽的路。”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燕祁然耸耸肩,“他可不像你那么幸运,在大火中能遇到一对愿意带走你的父母,没有人知道他活了下来,没有人试图寻找他,他也不愿意再回到孤儿院中,为了生存,他什么工作都愿意干,只要给足够多的金钱,他遭受了太多唾弃,但是这都无所谓。”
“他不过想活下去而已。”
燕祁然嘲讽一笑。
——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一个太简单太简单的愿望,对当初那个男孩而言却比登天还要困难。
在他成年的那一天,他被带进了一个房间中,因为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邀请他的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他们谈起了恋爱。
这位年轻的少爷对他呵护至极,他也倾其所有掏心掏肺,他原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出现了转折,他可以在他仅仅只是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清单中在加上小小的一条。
他想和他的恋人一起活下去。
可是那一天,他再次被叫到了当初的房间中,他的恋人带了好几个朋友进来,那个晚上痛苦至极,他被死死摁住,好几个人肆意玩弄他,在结束之际,还给他注射了毒.品。
“乖。”恋人的声音如呓语般回荡耳畔,“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
燕祁然死死掐住自己,一下又一下的抓挠手臂,留下无数指痕。
“想活下去,就要戒毒。”燕祁然反问皓沐,“你知道那是多痛苦的一件事么?”
每一次毒.瘾犯了的时候就像是被丢入地狱,大脑之中的战栗,身体之中那种如同血管和肌肉混搅在一块的痛楚根本无法靠意志力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