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人类永远不会吸取教训。
无数人用血肉之躯践行的道理,留下的教训,在终极梦想面前,不值一提。
大明传统的乡土社会中,三纲五常为其总领,道德仁义礼智信为之师。
尊奉的是先祖英烈,哪能让外来的毛神窃居高位。
这片土地不是西夷的一神教,从来不缺乏反抗的人。
大明和混沌势如水火,绝不能轻易妥协。
杨博被冯保引领着步入乾清宫。
大汉将军们如同雕塑般,沉默的注视着他进入大殿。
杨博深吸一口气,低着头,不敢直视环绕明光的皇帝:“臣吏部尚书杨博,参见陛下!”
朱翊钧正盘膝而坐,身下白玉堆砌的法坛被一百零八盏明灯环绕。
他从修炼中脱离,一抬眼,只见杨博伏跪于坛下:“天官为何而来。”
杨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访。
还如此隐秘,让朱翊钧打起精神。
杨博不曾犹豫,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双手举过头顶:“臣要检举吏部左侍郎张四维私通邪神,残害生灵,姑息养奸!”
冯保兴奋无比,他果然没说错,奸贼已经自己跳出来了。
“皇爷,此人和张四维蛇鼠一窝,又是姻亲之属,不可轻信!”
朱翊钧看着眼前愈发悲切的小老头,又看着冯保,缓缓摇头:“大伴此言差矣。”
“爱卿能弃暗投明,幡然醒悟,实乃大功一件。”
这个身形略显佝偻的老臣,总算站直了腰杆。
但这波叫什么,分散投资?
杨博在皇帝面前,态度十分谦卑:“陛下乃天生圣人,老臣不过仿元辅旧事,些许脸面不值一提。”
他又转向冯保,恭维道:“冯公火眼金睛,老臣也是受冯公点拨,这才发现其中端倪啊。”
冯保十分受用的眯起双眼,不再言语。
朱翊钧当即追问道:“元辅的事,天官居然也知之甚详?”
杨博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陛下有所不知,此事人人皆知,人人皆不言。”
“想我大行皇帝用心良苦,毁去卷宗,不过求一个君臣佐使,上下一心,可恨张四维不知感恩,反倒……”
朱翊钧看着杨博声泪俱下的样子,当即决定收下这个人才:“爱卿,快快请起,何至于此啊。”
“汝已是衰残之年,发鬓皆白,又体衰多病,如何能为国家效力。”说着,朱翊钧将手掌按上杨博的头顶。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杨博虔诚的祈祷,浑身颤抖,内心一片茫然。
在长生面前,少有人不动心。
纵观华夏漫长历史,无须质疑其地位如何,但当美酒佳肴失去味道,温香暖玉只能看不能动,疾病缠身。
这也是普罗大众的愿望。
朱翊钧体内源深似海的灵能卷起潮汐。
世界顺应皇帝的意愿,诸多法则作用于杨博体内。
洗筋伐髓!
杨博脸上皱纹被一一抚平,体内修行的暗伤被填补,甚至于囫囵吞枣的混沌灵能都被洗涤。
此前杨博勉强跨过修士的门槛,他的天分和才情不够,汲汲于功名利禄。
这次却像坐火箭一般,一日千里。
已经是寒暑不侵,百病不生的境界。
“再进一步,就可餐风饮露,不食五谷,这临门一脚,朕就不好拔苗助长了。”朱翊钧缓缓收回手,负于身后:“修炼之道,爱卿还需尽心,否则百年之后,终为土灰啊。”
餐风饮露,不食五谷,这是人身已经深度被灵能淬炼,修炼有成了。
凡跨过此道者,可容颜不改,永保青春,增寿何止百年。
只问千般神通万般造化,权势滔天,富贵荣华可得长生否?
相比于混沌诸神划下的大饼,皇帝能够给他们想要的东西。
让他们体面的活在现实宇宙。
“臣必竭忠尽智,以报君父之大恩!”杨博的态度愈发谦卑有礼。
愈是修炼,愈发能理解皇帝的本质。
那是人类的本能在向自己发出警告。
朱翊钧笑道:“此事朕已有决断,爱卿自去。”
他知道,人事权已经到手。
“臣遵旨。”杨博作揖还礼,带着重获新生的喜悦离去。
一瞬之间,年轻了十岁不止。
如高拱一般夜御十女未尝不可。
可谓越活越年轻,老当益壮,能够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继续发光发热。
朱翊钧又带着疑问,找到了身边两位资历深厚的老人。
一位是殷太监,资历够久,什么怪事儿都见过了。
另一位自然就是他的大伴,冯保。
“先前杨太宰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元辅此前究竟做了什么,让人如此不齿?”朱翊钧直接问道。
甚至隆庆皇帝,还特意在临死前把这些文字档案烧毁。
殷太监和冯保对视一眼,冯保面露兴奋,殷太监有些忧虑。
殷太监直言道:“皇爷,这些事早就已经过去了,何必深究呢……”
冯保却不以为意:“殷家,你我皆是内官,何以为外臣张目?”
殷太监当即哑然。
此话一出,他就知道事不可为了。
“哦,大伴既然知道。”朱翊钧眼神一亮,笑道:“还不细细说来,休得卖弄。”
殷太监没法子,只得把其他人赶走,为他们守门。
冯保凑到朱翊钧近处,压低声音:“那高胡子,皇爷你别看人人都说他秉性刚烈,实则不然。”
“昔日世宗在时,朝堂上几位青词宰相中独独缺了他一人。”
朱翊钧挑眉,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追问道:“这是为何?”
冯保笑眯眯的说道:“因为世宗看不上他啊,徐华亭在时,把这桩丑事揭发,结果两人在内阁里大打出手,后面的事,皇爷你也清楚……”
这件事被高拱视为奇耻大辱,怪不得先帝还要为他遮掩。
杨博的报复来倒是及时。
反手卖了晋党和自己的顶头上司。
朱翊钧强忍住笑意,摊手拍在冯保脑袋上:“大伴,谨言慎行啊。”
冯保马上认错:“奴婢多嘴。”
“嗯,去吧。”
打发两位太监去后。
朱翊钧至此方才明白,世宗一朝究竟有多热闹了。
为嘉靖书写丹青,抄青词,显然大有好处。
这些人如此热衷。
想不到那浓眉大眼的高肃卿、高拱派、高阁老,居然还有这样的黑历史。
就让人忍俊不禁。
“陛下,蓝道长来访。”大汉将军突兀闯入。
朱翊钧整理仪容,看来这是有成果了,于是下令道:“将道长请进来吧。”
蓝道行一袭天青色道袍,衣衫飘飘的从门外飘了进来:“陛下万安。”
“免礼。”朱翊钧一挥袖袍,将一张紫檀木太师椅送到面前:“蓝道长,坐。”
蓝道行缓缓摇头,慢吞吞的说道:“陛下,后宫之事略有些麻烦,方外之人需得请示。”
朱翊钧眉心猛地一跳。
蓝道行一边观察着皇帝的灵能余晖,一边说道:“陛下的生母,李太后,似乎已经被腐化。”
朱翊钧按着头顶的金冠,好啊。
来了个大雷。
朱翊钧径直起身,开口说道:“起架,去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