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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把她逼回了老家求爸妈,求亲戚。
秦棠接回她的时候,人已经疯得不人不鬼,也才知道她病了。
秦磊是跟秦棠通过电话后回来的,带了笔钱补上她们维持生活的空缺,看着那时不过少年的秦棠,坐了一夜,抽了一地的烟就走了,没提离婚,没要抛下她们母子。
后来每月打回来的钱更多,打电话教秦棠如何规划分配,她妈已经疯了,她得意识坚定,不能再被她妈逼疯,给她妈治病、住院,前前后后都要花掉不少钱。
她没法儿上学了,她爸一个人,负担不起。
高考后,她去看过她爸,这辈子没哭那么崩溃过,他一个在大厂里混到管工的人,住着那么个只比她家厨房大点儿的破烂流丢的鬼地方,屋里没一件新东西,沐浴露里掺了半瓶水,衣柜里的工装都比日常衣服瞧着体面。她爸把自己过成了那个鬼样子,她没脸说自己还要念书,还要吃,要穿。
黎也嘴里像咽下一碗中药汤,舌腔溢满苦涩,如何吞咽都让吐出的话更难言,“你妈她现在……”
“前两天刚送走。”
黎也噤声了。
俩人都不太咽得下东西,她说这话是连着烟雾一齐叹出的,声音沙哑茫昧,“我第一次去看咱家祖坟,一整个山头呢,数都数不清,明年我都担心上错坟。”
她释然笑起来,黎也看着她有些恍然,也随之一笑,又问她,之后怎么打算。
她思考良久,说反正不打算在这儿待了,“照顾她那么多年,老娘青春都没了,我都22了!”她一挺身,比出个数字二,又躺回靠椅,“我就想攒点钱,出去外边看看。现在每年意外车祸重大疾病那么多,没准哪天我也挂了,我可不想挂之前还在内耗纠结一地鸡毛的生活。”
“还是要活在当下,不陷在过去,也不操心未来。”
黎也愣了下,笑着点了点头。
俩人不容易还有坐下吃顿饭的机会,再见又不知是什么时候,秦棠就不爱跟她搞这种氛围,给她倒酒点烟,她说自己酒量不好,不喝了。
秦棠笑了下,“听我爸说你在北京,算算时候,毕业了吧?喝酒还得练,以后出社会有用。”她几乎是下意识这么说的,简直像一个通透的过来人,说完自己也愣。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见到黎也,她刻意的就想从过去的人身上找到过去的自己,语言谈吐,都拙劣地模仿,可递了根烟过去,就什么都破碎了。最后觉得这个世界真操蛋,要不断地经受鞭打,承担一些不喜欢又无能为力的事,再换来一个成长。
不过秦棠还慨然,黎也似乎还是老样子,讨人厌的一张冷脸,变不到哪儿去。
俩人又聊许多,这些年在做什么,周围的人都怎么样了,说起以前的班主任老马,在黎也走之后的那年就评上了人生第一个优秀教师,现在估计也快退休了。
统算下来,也都没什么难忘的经历,聊得越来越没有油盐,天色暗得瞧不着边际,黎也走神儿地点敲着酒杯,酝酿问出“靳邵”这个名字时,秦棠征了半晌。
作为旧友还是旧男友,随口聊起都很正常,不过秦棠是觉得没必要,一直没提,她一开始也没觉得他俩能走到什么地步,玩似的,那年黎也离开,在她心里是没悬念的。
黎也能那么困心衡虑地问起他,是秦棠没想到的,不过她也给不了什么信息。
后来发生太多,她自顾不暇,没闲功夫关注,在医院那次就是最后一回见到他,她说:“毕业之后,大家就都没了联系,我只知道出了事儿没多久,他就退学了,那房子也卖出去了,可能不想在本地待了吧。”
那一年的最后,谁跟谁都分道扬镳,姚望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李聪毕业就跟着家里开电子维修店的大伯学手艺,狐朋狗友各奔东西,有出息的谁待本地,秦棠自我调笑说,也就能在这儿找到她了。
这顿饭吃完,秦棠抢着结账,她说以前都是被关照的,临走前,她破天荒地喊了声“姐”,字音清晰,轻飘飘落进耳里再重重砸进心底。
“……嗯?”黎也笑了,“你吃错药了?第一次这么喊我。”
“不是第一次。”
黎也愣住。
她背上包,自然地补好口红,再自然地对黎也笑:“第一次,在那条巷子里。”
在那条,你把我从深渊拉出来的巷子里。
……
黎也不知怎的,松了口气,也随着这口气,她在桐城待到了第二天,又在天岗街走了一圈。时过境迁,桐城还是这里的桐城,又不再是那样的桐城,一些景色仿佛只存在记忆里,封锁在记忆里,再找不到那样的真切。
她又意识到那句话,人还是物,都没有止步不前的道理。而关于青春的释怀和戒断,好像也从那一天,经过几年沉淀偶然得来的一天,此后,才迎来最终闭环。
黎也不会在酒后发一个关于“靳邵”的神经,过去埋在过去,现在过好现在。入职那一批人里,她适应能力最强,系统地学习、积累,每天忙得手脚乱飞,大脑超载,轮岗培训近两年,各部门协作、个人业务能力都相当经夸。也在出版社青年编辑里杀出名头,拿过大小奖项,上升空间可观。
出社会以后,大家几乎都是被迫地、自然而然地变得世故圆滑,想尽办法地在某一领域立足,职场上真情假意,虚虚实实,最后能跟她有更深牵扯的,还是同在海淀的敏敏。
敏敏也在北四环这一块,和她非常默契地维持着上班是竞争同行,下班是知心好友的和谐状态,当然前者,敏敏不太当回事,她本身也不是卷事业那波人,再搞也搞不过黎也。
就比如后来新媒体崛起,时代翻篇,新一波浪潮流量,周边几个出版社都搞起了公众号宣传发布,那时候竞争特猛,猛到敏敏根本想躺平,就看着黎也创办带领的那个号在出版业领域一骑绝尘,撰写文案也在年度评比里多次获奖。
敏敏仿佛在她身上看见“卷王的一生”具象化。
直到年底统计该公众号的总订阅数突破新纪录,达到断崖式最新高度,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敏敏不愁,她高高兴兴地跑去拽黎也庆祝。
那天好巧不巧,去得不晚不早,撞见她被一捧花堵在停车场,捧着花的是他们理科编辑室的一个前辈。
敏敏嫌在车里看得不得劲,刚打开门,冷不防听到句不咸不淡的“谢谢”,嗯,就此告终,花都没碰一下,最后老干部地点了下颌,绕身走了。
敏敏两眼一抹黑,她合计着那前辈外形条件不错啊,又是同事,黎也工作这么多年就没想过谈一个。奇了怪,她都在她眼皮子底下换了无数个帅男人了,这人愣是没心思,敏敏一度想劝她:卷王你玩个男人吧,你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