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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葱花,气得坐下就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不起饭,我少给你打钱了?”
黎也毫不在意,“知道你看不上眼,没给你点,将就喝口水,委屈委屈吧。”
她一听就变脸,青白交替,端起火来,旁边座位的探来几双眼,打扮过于招摇的女人回头率太高,这火也没烧起和她对坐的那姑娘,姑娘安静拨着碗里馄饨,舀着葱花就馄饨送进嘴里。
秦文秀看见才想起,觉得她莫名其妙:“你不是不爱吃葱花?以前保姆做菜有点儿葱花你就不沾筷子。也没见你什么时候爱吃馄饨。”
黎也不置可否。
天岗中学前面那条街,除了包子铺就是早餐摊,一条路过去连面馆都找不到,就一个千里香馄饨能坐坐了,没什么好吃,但能坐坐的话,也能吃,吃多了,都还好。
她光吃不说话,秦文秀表情越来越诡异,坐下就给自己倒了杯水,平静下来问她,是不是秦磊告诉她的。
黎也先观察她的变化,好像在后悔,不是后悔怎么没把女儿接回来,而是怎么就透了口风。
“都知道了,还重要吗?”
这两天黎也一直思考一件事,秦文秀这样的人,不爱丈夫,不爱女儿,只爱自己,但她表现得好像没人比她更无辜——她为什么要接走女儿,因为尚有价值。
什么价值呢?好像都不用猜。
黎也云淡风轻地问了句:“我爸每个月给你多少抚养费?”
“或者换个说法,”黎也以审视目光看着那张脸,着衣鲜亮,面貌精神,穿金戴银毫不掩饰,她有点想笑,她就是抱着对这么一个人的希望,适应一个落差百倍的地方。
她是有多失望,事到如今,不惜以最大的恶意定义她的母亲:“你拿我的名头,去换到了多少‘抚养费’?”
秦文秀捏紧杯壁,突然慌,她一身打扮过来看上去摊牌,真要面对面,听着黎也把这些话砸她身上,还是会愧赧,僵直。
说中了。
“我爸挺有钱的,每个月能给不少吧?”黎也挖起一勺轻吹,同她像是普通吃饭闲聊,“他肯定见不得我受苦,他是不是还以为,你把我塞进了哪所重高过好日子?”
“分财产你分了多少我不知道,你总说没钱,负担不起,好,我听你的,什么糟糠地方,我去,什么野鸡学校,我上,我过得屎一样没跟你抱怨过一句。”
“你是怎么对我的?”她垂了垂睫,溜直地看她,“结婚多久了?”
“……”秦文秀眼神冷冽,牙关咬紧。
正要说话,黎也不给机会,笑了声出来,“也不重要,你没打算告诉我,更没打算告诉你的新丈夫,你的新婆家,他们都不知道你还有个漂泊在外的女儿吧?”
是不是被寒透了心的缘故,她半丝起伏也没地说完这些,倒希望更猛烈些,她们都疯掉,不顾外人,掀桌大吵一架,双双崩溃,从此陌路,谁心里都平衡点,现在,她又没劲发泄出来了。
馄饨吃去半碗,黎也放下勺,“你知道么?”身子靠后倒,勾一丝笑地说:“在舅舅告诉我你结婚以前,你再怎么冷落,我都是相信你的。”
“你让我看起来像个笑话。”
“小也……”
“你不用解释,不用辩驳,反正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信。”黎也环臂,歪头,平缓地结束这些铺垫,一笔笔提要求:“我要钱,很多钱,数额算好发给你,你一次性打过来,你有这个能力。我要回以前的学校念完高中,再上大学。”
“再给我个卡号,这些钱我会还你一部分,其余的是你欠我。”
“我爸那边,你也别想再去要钱,咱俩之间的抚养关系,就这样。”
她停顿,笑着补充:“你也可以拒绝,我明天就去认亲。”
秦文秀立时脸色刷白,齿关咬紧地颤,艴然说:“好歹母女一场,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
终于,黎也在她眼里看到显现出那么些恨,原来是恨,她是恨她的。
就算这样,她还要假惺惺,好像很怕,急于用什么条件来彻底稳住她,像一次次敷衍、安慰她,让她安心待在镇里一样。
“你不就是想回来,我去给你办,我——”
“就这样吧。”黎也拿上手机,离开座位,寡淡声色总算有了些可察的情绪,“今天走出这里,咱俩就当没关系了,你的女儿会乖乖地死在外边,没人知道,你和你的新家庭可以继续幸福,无人打扰。”
“皆大欢喜。”
她视线从秦文秀僵木的脸上掠过,径直地离开,头也没回。
周围眼光聚了又散,眼见闹剧落下帷幕,馄饨店外突兀地刮起大风,日丽风清转眼昏天黑地,疏松的玻璃发出细微震颤。
这场别离却没有腥风血雨,也没有悲痛欲绝。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风恬浪静的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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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也索要的金额在一周后准时到账,没有拖欠,分毫不差。她取出那叠厚实的红钞,翻出笔记本筹划用途,租了一间房,养了一条狗,换了一部新手机和MP3。
其实还有一笔钱——搬家那天,拾出行李箱中层层叠叠的衣物时,被人特意藏在最底下的红钞被衣服带出,散了一地。
那天晚上,黎也去小区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两罐冰啤,晃眼看见玻璃柜台里的烟,指了包看着熟悉的。
老板蹙紧了眉头:“小姑娘才多大呢?学人又喝酒又抽烟的?”
黎也很久都哑了嗓子。
被什么东西缚住,动不了,热天里怪异的寒凉漫上脖颈。她恍然想到某个埋进记忆却并不久远的夏天,闷潮的夜晚,聚焦的路灯下,两道影子紧挨,她听见那声:“别学。”
粗厉的警告以刺破耳膜的来势走回耳际。
烟最后买了没买也不知道,那晚酒精席卷大脑,她沉入梦境,再没醒过来。
……
秦文秀给黎也办理转学,高三再动学籍不容易,她有本地户口,加上自身条件,秦文秀能搭上些她爸以前的关系,九月开学季,黎也顺利赶上。
她千回百转的高中时代,尘埃落定。
那之后俩人不再联系,母女形同陌路。
黎也换了电话卡,Q.Q软件使用频繁,连着通讯录一齐清理过一次,和从前无数次历经分别一样,不必要的人不会联系——置顶却牢实地挂在那里,不曾动过。
有尝试发过信息,或许为了确认他们还有这层心照不宣的联系,或许是别的,但信息没有发出去。
这却不是俩人最后的往来。
她比自己想象的不果断,有时和李聪他们几个保持联系——他们得知她已经离开,俩人分手,第一时间就是来盘问她,当然,没得到任何具体信息,还频繁让她从他们这得到零碎的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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