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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从未有过一次,像此时此刻那样,令他无比悲伤和心痛。
即便万罪加身,他毫无怨怼,坦然处之。
可唯独她来了,他心生恐惧。
只这一眼,不必言语,他就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这几日来她所有古怪的行径有了解释。
数日来,他在等待他命定的死局,而她,在筹谋他的生机。
人潮之中,洛襄迈开步子,想要走过去,拦住她,却被一重又一重的武僧护在后面,身体却如被千斤巨石压迫,无法动弹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朝里走。
朝露目光平视,双眸从未与他对视,便掠过了他的身侧,纤瘦的身影直往前去。
错身之际,她好似看到他的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厉,朝她缓缓摇了摇头,要制止她再进一步。
她已有了抉择,没有迟疑,冷漠地挣脱了他的视线,继续大步往前。
万众瞩目之下,朝露轻描淡写地道:
“我所言是否属实,王宫里的高昌王军最是清楚。召人前来一问便知。”
几名高昌王军被带上殿前,迟疑了片刻,艰难地开口道:
“朝露姑娘她,确实、确实每夜用迷香迷倒守卫的武僧,然后进入浮屠塔,直至天光才出。”
高昌王军与她有同袍之谊,也曾受她恩惠,对此事本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可在佛门众僧面前,无法撒谎,只能如实相告。
而她要的,正是他们的实话。
昭月嗤笑道:
“妖女竟然自投罗网!他们定是在塔内行苟且之事!还不承认?”
众僧怒斥道:
“休要胡言,你可有证据?”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小兵来报:
“报告国主,人在乱葬岗找到了!”
昭月大喜过望,忙道:
“快,快!直接带上来!”
她大笑得肆意万般,朝着周围众人比划道:
“佛子妖女荒淫,被我派去的人当场目睹,妖女竟杀人灭口!真是天助我也,他大难不死,今日真相揭露,必要你们身败名裂!”
朝露神色从容,不见惧意,反倒故意问了一句:
“若是你的人受你指示,污人清白,如何可信?”
昭月不屑一顾地说道:
“他是佛弟子,是受了戒的出家人,绝不会妄言!难道,你们不信佛弟子吗?”
众僧面面相觑,闭口不语。再有异议,不就是打自己的脸么。
不出半刻,那个死里逃生比丘被带了上来。他浑身尸臭,肮脏不堪,一眼看到洛朝露,便目露愤意,开始怒骂。
昭月问他道:
“是不是这个妖女想要害你?”
比丘死死盯着眼前的洛朝露,恨恨道:
“是,就是她!”
昭月再问道:
“你可看清楚浮屠塔内发生何事?你看到了什么丑事,使她非要害你性命不可?”
比丘直指着她,道:
“看清楚了,就是妖女不知廉耻,一直在勾引佛子!”
昭月一愣,又诱导道:
“你看清楚了吗?佛子是否和她行苟且只是?……”
比丘把头一扬,说得字字清晰,道:
“任是妖女手段百般,佛子心智坚定,不肯就范,后来,妖女竟然将人迷晕过去!”
满堂哗然中,众僧似乎轻舒一口气。
只有朝露微微一笑。
一切尽在她预料之中。
当夜,她是故意留了此人活口,就是要露出一丝破绽给昭月。
她不过略施小计,便让昭月急不可耐地中了招,将那比丘从乱葬岗救出来,来不及先审问,就带至众人面前。从他口中,真相大白。
她深知,出家人不会妄言,况且,那比丘恨她入骨,定会如实告之她所作所为。
一场妖女诱佛子的戏,她早已玩得炉火纯青。
“不可能!”昭月皱眉,后退几步,指着那比丘道,“这不可能……佛子每每梦中都要唤她的名……你撒谎!”
朝露心头一惊,迅速出声掐断她的话:
“出家人从不妄言,可是你说的。”
她甩出藏在袖中的迷烟,示予众人:
“人证物证俱在,我没什么好辩驳的。任凭佛门处置。”
昭月仍是不甘心,宛若垂死的凶兽还在咬着口中猎物不肯松开。她继续陈述道:
“为了那妖女,佛子曾经不惜违背戒律,也要集结全西域的兵力助她在乌兹称王。”
“后来作为国师之时,不惜只身闯入北匈营地将她救回。桩桩件件,我可有说错?”
“佛子对她,难道还不是男女之情?”
字字诛心,在场之人闻之,纷纷侧目,低语絮絮。
谁人不知当年佛子以一己之力,为乌兹国改弦更张,才会被囚高昌浮屠塔受罚。
高昌守城战之际,国师与那女子过从甚密,亦是人人得见。
朝露摇了摇头,坦坦荡荡地道:
“佛子是为了从昏君手中救下水深火热的乌兹,才助我继位。之后在我治下,乌兹风调雨顺,便是证明。”
“当日我潜入北匈营地探查细作之事,国师救我,是为了大局,在场的高昌王军皆可作证。”
她目光凛凛,如一道锋刃扫向昭月,质问道:
“倒是你,身为佛国国主,屡次三番,构陷佛子,该当何罪?!”
众僧怒容满面,有人朝着昭月喝道:
“佛门敬你曾是高昌国主,你设计陷害佛子,死不悔改,罪加一等!”
瘫倒在地的昭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煞白的面容倒映着满壁文殊兰的雕纹,暗影重重,狰狞可怖。
她嗤嗤地笑了起来,碧眸灼灼,烧红了一般,声嘶力竭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高昌世代虔诚侍奉佛门,高昌临近覆灭,佛门隔岸观火,袖手旁观,无人来救。”
“可笑!我请佛子召来西域联军救高昌,他肯帮那个妖女却不肯帮我高昌,最后还要害我王兄战死,今日还想夺我的王位。让我昭月任你们驱使。痴人说梦!”
“王兄最后的宏愿,是要护住高昌。我还要替我王兄永守高昌,保我高昌千秋万代!”
她瘦弱的手臂抬起,先直指着洛襄,一字一句道:
“你害死我王兄,我必要你血债血偿。永失挚爱的滋味,我也要你尝一尝!”
她的手又缓缓指向朝露,纯洁无瑕的面上浮现出一丝骇人的诡笑,一面踉跄后退,一面轻轻地说道:
“她的哥哥也害了我的王兄,我也要她的命来赔!一举两得……真是一举两得哈哈哈哈——”
这两句言语听起来逻辑全无,莫名所以,像是一句气话,可众人闻之不由心头一颤,毛骨悚然,同时抬眼望去。
死一般的寂静中,女子的笑声低沉阴森,如兽爪挠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