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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足以令他鲜血淋漓。
洛枭,就是她的逆鳞。不可触,不可伤。
夜风在二人之间拂过,衣袍扬起又垂落,相触又分离。
朝露的视线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她看到他眼中流露的迷茫,沉痛,还有不属于他的爱恨嗔痴。
她闭了闭眼,强忍内心的悲恸,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望向被围困的洛枭,唤道:
“三哥……”
洛枭猛然挣脱桎梏,在泥地里趔趄几步朝她奔去,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别怕,三哥在这儿。”
朝露凝望着洛枭,余光里看到那道玉白的身影在一旁凝滞不动。她咽了咽血气,仰起脸,朝着洛枭一字一字顿道:
“他曾在乌兹为我挡了一箭。今日这一箭,算我还他了。从此,互不相欠,三哥你莫要再计较。”
她扫了一眼对洛枭虎视眈眈的一众高昌王军,虚弱的声音几近哀求地道:
“三哥,让你城外的人退兵吧。我累了,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我不想看到他。我们回乌兹去,好不好?”
第82章
天穹阴霾,重云蔼蔼,直压到了连绵不绝的军帐之上。
大雨欲来,烈风劲吹,军旗狂涌如潮。
今日,高昌和北匈在此议和。
洛枭听到通传高昌来人已等候多时,才姗姗迟迟,赶至辕门外,一眼看到男人负手而立。
一身浅淡的玉白僧袍至清至寡,日光在他身上落满斑驳光影。他的背后,极远处,山峦起伏,给他的轮廓勾了一道墨黑的暗边。
洛枭屏退了四周的甲兵,大步上前,盯着他面上的黑疤。
军营里,洛枭麾下那些将士,一眼认出这位国师,多少人曾一再败于他守城战中,对他恨之入骨,一路上鹰视狼顾,若非洛枭军令如山,恨不能将他一箭射杀。
他倒好,不带僧兵,也不带王军。孤身一人前来敌营议和。如此气魄,即便在尚武的北匈军中,也甚是少见。
洛枭唇角抽了抽,故意道:
“国师大人,还真敢来?”
洛襄覆在背后的双袖垂落,淡淡道:
“右贤王当日在城门千军万马前未曾射杀我,今日亦不会。”
洛枭冷笑道:
“因为,我早就知道国师就是佛子,佛子就是国师。”
“杀你,不必我亲自动手,今后自有世人杀你。”
见他沉默不语,洛枭收起了戏谑的笑,指着天际处壮阔的群山,幽幽道:
“我知佛子有济世之心,否则也不会与我百万大军作对,以身死守高昌。”
“但我劝你,如果想要救高昌,就杀光军中那些知道你国师身份的人,捂上他们的嘴,继续好好做你的佛子。”
洛襄抬眸,目色如电。
疾风中,洛枭衣袍翻卷不息,继续道:
“我是常年领兵的人,我知战乱之后必有流民、疫病、灾荒。即便我退兵止战,高昌又逢旱季,旱灾频发,往年都有万人受难。”
“内忧之外,外患还未解。就算没了我,单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北匈大军卷土重来也也未可知。”
“那一日,你可以凭佛子之身挡住我入城的兵马。之后若是你被人拆穿身份,从此没了佛门倚仗,没了这身袈裟护佑,那你还剩什么?”
世人哪个不是见风使舵,拜高踩低?西域世家,大多也是明哲保身,趋炎附势。
洛枭这一路逃亡已体会太多,见惯人情冷暖。往日对他毕恭毕敬的西域诸国连一角屋檐都不愿给他宿一宿,生怕惹来灾祸。昔日要风得风的乌兹三王子拼尽半条命,在北匈靠奋力搏杀,一点一点爬上来,才坐上了右贤王的位置。
忆及往昔,洛枭幽深的眸子散发着凛凛的恨意,咬牙道:
“今日因你是佛子,高昌朝臣和百姓能对你顶礼膜拜;他日知道你是国师,就能对你横眉冷目,落井下石,所有脏水都会往你身上泼。说句不中听的,试问连佛心都不能坚守之人,他们怎会甘愿臣服?”
大风拂过,旌旗猎猎,洛襄的僧袍随之涌起。他岿然不动,面不改色,望向浓云滚滚的天际,道:
“因果我自负,不牢右贤王费心。”
“右贤王今日请我来,究竟想说什么?”
洛枭眯了眯眼,与他那双恍若可以洞悉万物的眼眸对视。
没想到自己绕着圈子话说一半,也被他窥出端倪来。
那他便索性直言了。
此人国师身份为人发现,即将身败名裂,他这一艘船,就要沉了。
他怎能放任露珠儿也随他一道陷下去。
洛枭将手中的酒瓶晃了晃,递了过去。
洛襄并未接过,沉声道:
“恕我持戒在身,无法陪右贤王饮酒。”
“这里面不是酒,是茶。”洛枭勾唇一笑,道,“伤未好全,露珠儿心疼我,不许我再饮酒了。”
洛枭自顾自牛饮一口茶水,开门见山道:
“我可以退兵。”
“我不想因你之事,殃及露珠儿。”
洛襄袖中的手一僵,慢慢握紧。
“当日我将露珠儿托付于你。第一,是因为你有佛子的身份,我信你可以护得住她,第二,是我信你光明磊落,不会心生歹意。”洛枭轻笑一声,既是自嘲,又是在嘲讽他,幽幽道,“没想到,这两点我都看错了。”
洛枭嗤笑道:
“你们的事,露珠儿避重就轻没说多少,但我都打听过了。”
“在莎车,因为你,她被误以为是你什么修行用的明妃,被人拐走不说,还差点死在那里。”
“她本来在乌兹好好做她的王,因你囚禁浮屠塔而心生愧疚,跑来高昌这战乱之地,不仅手指掌心磨破好几层皮,还多少次深陷险境,生死难料?”
“她只要是跟着你,就有无穷的灾祸。”
洛襄立着不动。日光的阴翳给他疏朗的面色蒙上一层袅袅雾气,看不清神容,只听他淡淡道:
“是我之失,害她受难。”
洛枭目光冷锐,似是刀锋出鞘。他猛地撩开箭袖,露出右臂狰狞的疤痕,冷笑道:
“我洛枭从乌兹逃到北匈,一路上诸般坎坷不必细说。有一回替单于收拾叛变的部落,这条拿刀的右臂骨头断了三处,巫医都说治不好了,我咬着牙找大力士掰正了骨,每日忍痛操刀数百下,才恢复了臂力。”
“我为了什么?我为了能活着回来,回来接她回乌兹,护她一生一世。”
洛枭垂头一笑。这些苦痛他从未跟她说起过,也永不会和她提起。可是为了她,他现在必须要对这个和尚说清楚。
兄妹重逢以后每一个日日夜夜,他一想到她对此人那种超脱生死的情愫,他便寝食难安。他见不得,也舍不得她吃一点苦。
洛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