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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朝露姑娘,你,你回来了?!”
身旁有一名高昌王军将士忽然认出她来,又惊又喜地呼出声来。
她曾与他们一道守城,也教授过他们箭术克敌之道。战火纷飞之中的同袍之情,牢不可破。
又几名高昌王军发现了她,朝她围过来,难掩欣喜之色。朝露理了理鬓发,笑着轻声一一回应。
直到,她发现自己前面的人潮在渐渐地散开,再散开。
人头攒动,影影绰绰之间,她仿佛看到那道纵马疾行的身影即刻慢了下来,勒住了马。
他似是听到了这一声微不足道的唤声,身姿凝在了不远处,细腻的雨丝在他周身晕开一层淡淡的柔光。
他清冷又锋锐的目光透过一重又一重的人山人海,隔着氤氲缭绕的雨雾,与渺小的她对视。
天地间的喧嚣静了下来,只剩下潇潇的落雨声。
长街上无数道视线向她涌来。挡在她眼前的最后一名高昌王军被人悄悄拉开。
她看到他已下了马,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
他身上的袈裟在被雨打湿了,仍然雪白得耀眼万般,唯有一双沉沉的黑眸里,独独映出她的身姿。
“你回来了?”
素来沉定的声音竟有一丝颤意,一丝迟疑,似是不可置信,似是不可触碰。
她想上前,可身子僵住了一般,一抬步,就扑了个趔趄。方才在城墙下被流民拥挤,腿脚有伤。
下一瞬,身间骤然一轻,她已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淡淡的檀香萦绕。
双臂被他紧紧扶住,她的羽睫颤动,颊边薄红更甚。她扬起眉,含着笑,望着他低声道:
“我来赴佛子之约。”
人潮汹涌,她的声音太轻,被人声淹没。
可她仿佛看到他眼中有一道光一闪而过。
英气的眉宇舒展开来,双眸温润如水,漾着难以言喻的清光。他似是轻叹了一声,低低道:
“朝露,我等你好久了。”
***
雨歇了,风也停了。
高昌王城的官驿,高顶檐间积累的雨水满溢,顺着狭窄的琉璃瓦坠下,一束一束淌落,绵绵密密,泛着幽青色的点点光泽。
洛朝露从湢室里沐浴出来,微微偏垂着头,素手捋着一缕湿漉漉的青丝。
一抬眼,就看到洛襄。脊背直挺,端坐在堂前,骨节突出的手执着一串佛珠,却一动不动,如一樽静止的白玉佛像。
她已许久未见他这一身装束了。
玉白袈裟镶绣宝莲金丝纹,无数金线细细密密地缝在缎面,拂动间,满目金光,明焰灼灼。双肩披有雪色描金的绸带,迤逦身后,飘然出尘,宝相华严。
这是佛子的服制。唯有他可以穿着。
也唯有他穿着,才如此合衬相宜,恰如其分,才可赞一句天下无双。
朝露细碎的脚步顿住,立在那里,清圆的水珠自她乌黑的发梢缓缓滴落。
她一路跟随北匈大军伪装成流民,又逢大雨骚乱,形容狼狈且窘迫。她方才在湢室尽情地精细梳洗一番,褪去一身泥泞,至少足有一个时辰。
她以为他应是要去处理高昌的国丧,或是流民的安置事宜。
万没想到他一直在这里,没有走。
只隔了一两步的距离,朝露赧然,止步不前。本来冒死回到高昌的豪迈勇气这一刻泄下,颇有几分近君情怯的意味。
人虽未至,香息幽来。
少女沐浴后的清香,随着腾腾的水汽自冰肌玉骨透出,暗香浮动,盈盈一袖。
一呼一吸之间,若有若无,洛襄迟滞地回过神来。
枯坐多时的他意识不明,脑中思绪因太过纷乱而空空茫茫。
他以为,她应该和她最亲的三哥在一道,得偿所愿,再难思返。
初到莎车的时候,她时常在夜阑梦中,泣声唤着三哥的名,泪湿枕衾。
后来听闻洛枭的死讯,她不辞辛苦,不顾艰险回去乌兹,为了给他报仇雪恨。
她念了许久,等了许久,终于盼到了洛枭死而复生归来,与她重聚团圆。
自那夜坦白陈情之后,他亲手将她送去了洛枭那里。
因此,在她离开的数日间,他曾一度以为她不会回来了。
可她此刻就在他眼前。
她回来了。
心底难以抑制的欢喜,化为一股执着和冲动。众目睽睽之下,停马向她走去。
此时此刻,他也一刻不敢离开,几近算是逾矩地守在她的门口。生怕他一走,里面的人是一道他臆想的幻觉,终会消散。
手中的佛珠在指骨间紧绷良久,此时终于松了开去,轻轻滑落在他微微分开的两膝之上。
大半珠串沿着身侧的袍裾低垂而下,唯余一小段还勾在他的虎口。
清香袭人,幽幽而近。
一双素手捻起了垂落在地的黑琉璃佛珠,勾在腕上,绕于玉指。
佛珠的黑,雪肌的白,极致的对比,刹那映入洛襄微垂的眼帘。他沉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佛珠缓缓上移。
之前,洛襄从未完完整整地看过她,目光总是一触即离,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此刻,他定定凝视着她。目之所及,仿佛可以将她在这一刻私有。
发丝未干的水滴浸湿了柔软的衣袍,在微透的衣料微微晕开,勾勒出玲珑的身段。
出水芙蓉,桃花开面。香湿云鬓,光润玉颜,山间春雪一般的清澈透亮。
一双乌灵灵的明眸仍带潮湿的水汽,望着他时如隔氤氲雾气,含羞带怯,百般难描。
旖旎的光景里,她小步行近,将掉落的佛珠一端重新拾了起来。
另一端就在他手中。
他下意识地勾紧了虎口处的佛珠,用力一拽。
她便不由自主地顺着珠串的力道,如珠玉一般落在他膝上,倚在他怀中。
两人双双怔住。
从前不是没有更亲密的举动。可那是都在梦中,从未在清醒的时候靠得如此之近。
她微阖着眼帘,浓睫垂下,自然而然地倚靠在他的胸怀。
好似只要他想,就可以立即占有她。如梦中那般。
她沐浴后松松绑着发髻此时全散开来,漉湿的发丝妖娆地纠缠在他雪白的衣襟。
洛襄想要拂开她挡在颊边凌乱的湿发。一抬手。便看到袈裟袖口浮动的宝莲纹,耀人睛目,刺人心口。
此刻,他是穿着袈裟的佛子。
怎能以佛子之身亵渎于她。如此,与将她当作明妃有何分别?
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抗拒和他亲近。但他不能因此自私,不该纵容自己。
洛襄目中的沉醉渐渐褪去,想要触碰的手缓缓收拢在宽大的袖中。
朝露沐浴后浑身软绵绵没什么气力,感觉到他虚虚环在她背手后的臂弯撤走了。
她游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