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溢彩,半边晦涩如深。
朝露脑中飞快地转动。她想起了昨夜,自己连日奔忙忙于国事,太过于劳累,在洛襄的榻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还隐约梦到了前世。
怕是无意中说了什么被他听到,让他起了疑。
她轻咬嘴唇,紧紧攥着袖口的手指微微发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既然都是梦,并非真实。我梦中的胡言乱语,你真的听清了吗?”
洛襄眉头紧锁。一夜未眠,泛着血丝的眼中掠过一瞬的茫然。
那四个字她是呢喃着说出来的。若非他偷吻她时贴着耳廓,确实根本无法听清她说了什么。即便当时听清了,声音一息而过,他此刻竟无法确认,是他脑中的幻象再现,还是她确实出口了。
生怕只是他痴狂的执念,入骨入髓。
朝露盯着他茫然的眼,继续断然否认道:
“今生,我从未对你说过这番话。你说的那个女子,众目睽睽之下,损你梵行,如此恶劣,怎么可能是我呢?”
洛襄双眸隐有血色,迟迟不语。
前世的她,为了一己私欲欺骗他破戒,他只能以身救渡她,反被她利用背刺。
今生的她,不惜自毁也要将他救出王庭,在峡口,在佛窟,在天下人面前,敬他重他,从不抛弃他,珍惜他的命胜过自己的。
一个残酷冷血,一个重情重义。
两世之间,简直判若两人,若非有那一颗红痣,他不敢相信竟是同一人。
洛襄垂在两侧的手渐渐握拳,仰了仰头,用尽毕生的勇气最后问道:
“你今生,是因为前世有愧,才对我如此吗?”
朝露茫然地望着他。
此一句,像是一根细密的针,一下子戳中了她尘封已久的心。
毫无预兆地,一颗泪从她眼尾滑落下来。
那滴清澈的泪,映入洛襄的眼底,也滴入他的心底,沉入深潭。
不必再有言语,一切已然明了了。
她许诺想要陪他著书译经,走遍西域,只是想要弥补前世的罪孽,并非发自她的本心。
原来,只是残存的愧意啊。
前世的负担太过沉重,所以她永远在他面前小心翼翼,
霎时,喉中涌出一股腥甜,血丝从他唇角溢了出来,烧喉般的苦涩盈满喉间。
洛襄咽了一口血气,闭了闭眼,声色淡薄,低声道:
“如今,你已是乌兹的王,身边又有邹云等干将,还有北匈右贤王相护,大梁皇子也可为你所用,不再需要我的荫蔽。”
“襄哥哥,不是的……”她着急想要争辩。
“出去。”
闻言,朝露一愣,咬得发白的唇瓣松开来,动了动,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前世的愧疚不足以让她如此动情。
可她如何说出口?
这一世,二人身份依旧,永远隔着一道佛门,她的心意,永无可能宣之于口,只能深藏于心。
“出去。”他重复了一遍,语调中带着冷漠。
她不解地望着他,倔强地抿着唇,唇瓣依旧鲜红欲滴。
他撤回目光,一身笼罩在月色清辉之下,淡淡道:
“今夜月圆,我需独自宿在佛殿。”
他不想被她看到自己即将失智的模样,更怕近日来积攒的欲念,今夜犹甚,会控制不住,真的伤到她,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朝露向窗外望去,望见一轮满月隐在层云之中。算日子,竟然那么快就到一月了。
上一个月圆之夜,就是在佛窟之中……
一想到此事,朝露一下子都惊醒了。她诚惶诚恐地盯着眼前淡漠的洛襄,心中忐忑,生怕被他发现端倪。
朝露很快地打开了佛殿大门,提着散开的裙摆,几乎是落荒而逃。
望月的清辉自殿门缝隙中撒曳入殿,落影在凹凸不平的青砖之间,一地轻浅霜白,透着嶙峋寒意。
伊人走后,佛殿寂静无声,连经幡都忘了挥动,层层叠叠罩在头顶,波澜不兴,静止一片。
洛襄抹去唇角的血渍,在蒲团上打坐入定。
每逢月圆,熟悉的痛楚正从心底慢慢爬了上来,如同万蚁噬心,叫嚣着一点一点侵吞他的意志。
他此生已经历过数百回,本该心如止水,默默承受,忍过去一夜便可无事。
可今夜,似乎欲望比之曾经更为强烈和蓬勃,像是要将他的四肢百骸焚烧殆尽。
幼时学佛,少时受戒,注定此生为佛门之下的佛子,困于佛塔,不得自由,或许今后永世就要幽闭在高昌的浮屠塔内。
在一眼望到头的命途里,再也无法施展他济世的理想。
她是他无望的生命中短暂的欢愉,虚无的欢愉,唯一的欢愉。
有时候他感激这样虚无的梦境。梦境中的她身处他所窥见的红尘万丈,柔情似水,妩媚肆意地绽放,令人怜惜,又想要掠夺。
那才是真实的她。让他体会了人世间的喜怒哀乐,贪嗔痴念,自此生出一颗凡人的心来。
可他在不自觉的地沉迷其中之时,甚至不堪地与现实混淆起来。是他贪欲过甚,终是把她吓跑了,无影无踪。
她成了乌兹的王,不必再求他庇护,身边有的是得力之人,大梁和北匈的使臣都对她趋之若鹜。
她,不会再需要他了。
今夜过后,他会彻底地离开她,前往浮屠塔幽禁,接受自己原本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死寂中,恍惚有一阵柔风吹入佛殿之中,轻轻拂面。
洛襄顿住,余光里看到女子脱了绣鞋,只着罗袜,隐隐可见玉足轮廓,赤足悄声踏入他的佛殿,一如初见之时。
柔若无骨的身子斜倚在他的案上,袖子半卷,露出皙白的手腕,雪肌被烛火润了一层浅浅的柔光。
“我担心你……”她犹犹豫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又来入梦了吗?
洛襄艰难地抬起手,捧起她的脸,轻抚仍在泛红的面靥。
肌肤的触感如此真实,少女身上独有的幽香扑面而来,唤回了他沉滞的五感。
太过熟悉,让他想起佛窟那一夜月圆,也是如此真实不虚,不似幻梦。每一分,都沁入骨髓,难忘难辨。
她如此美丽,像是一颗坠在他心底最为纯澈的朝露,待日出之时就会消散不见。
他的手一触到那一寸柔软的肌肤,便惊觉般收手,挣扎着起身,想要离开她。
他知道此时自己面容可怖,不再平日里清冷端方的模样。即便在梦中,他也不想要她的怜悯。
被他推开,她似是愣了一下,在原地立了半晌,又很快跟了过来,没有丝毫退却之意。
她的声音如烟气一般轻轻拂过他的侧脸:
“一夜很快过去,忍忍就好了,就好了……”
“我在这里陪着你,你别怕……”
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