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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已经摆好，坐下就可以吃了。
见两人都没动，而是看着自己，林清愣了下，微笑着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筷子菜，“吃吧，只有自家人在，不用讲究太多。”
“嗯嗯，知道了小爹爹！”陆鸢忙不迭地端起饭碗，笑得很甜。
“小爹爹也吃。”萧戾轻轻颔首，给林清夹了一筷子菜，又给陆鸢夹了一筷子。
陆鸢朝他笑了笑，然后就开始吃饭了，看得对面的林清不由地一阵无奈，“好，都吃都吃。”
就自己儿子这个傻乎乎的劲，换一家人怕是都要被嫌弃了，好在儿婿是好的，不仅没有嫌弃鸢哥儿，反而还不时就给鸢哥儿夹菜，基本没怎么用他动手夹菜过。
对夫郎这么好的汉子，林清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几个，自己夫君能算一个，就是可惜他不在了。
想到那个恨不得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汉子，林清眼里闪过一抹难过。
为了不影响到他们，他很快就整理好情绪，若无其事地看向陆鸢，“鸢哥儿才嫁给儿婿不过几日，瞧着比没出嫁前气血好了不少，小脸也开始长肉了。”
不说不觉得，一说林清自己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用手捏了捏他的脸，才笑道：“还真是长肉了。”
陆鸢轻轻哼了哼，“天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家里的猪都没我舒服，再不长肉那不是浪费粮食了吗？”
说到这个他就气愤，没好气地看了眼萧戾，“萧四什么都不让我干，就让我读书识字了，我觉得干活还舒服点，那软趴趴的毛笔我都用不好。”
其实比起一开始来，他已经有了很明显的进步，每次萧戾手把手教他一遍，他基本能够自己独立写得有点模样了，可是……
可是真的好难啊！萧四还不给他不学了，说什么：不能半途而废，这样不好，作为哥么，你是不是应该以身作则？不然宝儿看了也有样学样怎么办？
陆鸢能怎么办，读书读得有多开心，练字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而林清听到萧戾在教他读书识字，连他在萧家什么活都不用干都不觉得那么惊讶了。
林清先是一脸震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才一脸严肃地看着萧戾，“你教鸢哥儿读书识字的事情家里可知道？”
萧戾点头告诉他，“知道，也不仅仅只是教鸢儿一个人，宝儿如今也跟着我读书识字，小爹爹不必担心。”
闻言，林清的神色才逐渐放松下来，“那就好，就算你对鸢儿爱护，可也不要忘了家中的长辈们，得到他们同意才好。”
陆鸢则是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小爹爹不觉得哥儿读书识字不对吗？”
“我不觉得。”林清摇了摇头，眼里流露出向往，“汉子也是人，他们能读书识字，哥儿自然也能。
尽管有人说姑娘和哥儿读书是离经叛道，会嫁不出去，可若是姑娘和哥儿会读书识字，就算不嫁人，去大户人家当下人、自己出门找活干，也能不怕被骗，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我未嫁给你小爹爹前，村里就有一个哥儿读过书识过字，很多汉子都不喜欢他，可人家自己开了杂货铺，这么多年一个人也过得好好的。
总归不管是外人怎么说，读书识字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陆鸢听得一愣一愣的，“小爹爹你想读书识字吗？”
林清沉默了会，才神色淡淡地点了下头，“……想的，不过小爹爹老了，不学也没关系，你还小，可以多学点，以后当了举人夫郎也不会给萧四丢人。”
萧戾眼里掠过一抹诧异，“小爹爹说的是对的，技多不压身，只有自己掌握的东西，才是实打实的，别人说什么不重要。”
这个时代，不是没有这种思想先进的哥儿或者姑娘，但大多都是出自那些世家门阀。
也只有见过足够多的世面，拥有一定的眼界，思想上才能达到一定的高度。
而林清显然不是，他不过是因为身边的一个例子，就联想到这些。
而且他也没有随大流，觉得那个读书识字不嫁人开铺子的哥儿离经叛道，在这一点上，思想高度比多少所谓的读书人强了不知道多少。
换在后世，这说不得又是一个独立自强的社会精英。
陆鸢看看自家小爹爹，又看看自己的夫君，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跟这个家格格不入，“原来是这样吗？”
“不然是哪样？”萧戾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等鸢儿把字认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们要是不在一处，还可以互相写信。
若是鸢儿都不识字，就算我能写信给你，你是不是也要找人读信？别人就算不按照信里写的念给你听，你也不知道对不对？
而且要经过他人转达，有些不方便让外人知道的话，是不是也不能写？
除此之外，识字后鸢儿还可以看懂官府的告示、那些铺子的牌匾……
鸢儿觉得是这样吗？”
在他说话的时候，陆鸢脑海里就浮现了一幅幅对应画面，让他能够直观地感受到他说的。
这自然是萧戾动用了精神异能的缘故，不过小哥儿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对，表情从有些怀疑变得坚定不移，“对！就是这样！”
林清看看他，又看看一旁萧戾，突然觉得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俩孩子还真是……
十分般配。
因为知道了种种好处，所以陆鸢那厌学的心态都开始转变，“我一定要好好读书识字，到时候谁也别想骗我！”
萧戾笑而不语，没告诉他，即便是读书人也是会被骗的，被骗的标准也并非读书识字，而是……
你身上有没有骗子想要得到的东西，或者有没有足够的利益，能够让人费心去骗你。
林清虽然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但是也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去打击他，“嗯，鸢哥儿好好学，等以后有孩子了，你也可以教孩子读书识字。”
陆鸢：！！！
陆鸢眼睛一亮，看向林清的眼神都充满崇拜，“小爹爹真聪明，我都没想到！”
林清摇摇头，“你还没有孩子，等你以后有自己的孩子了，你也会跟小爹爹一样，遇到什么事都会想到孩子身上去。”
陆鸢想了下，重重点了点头，“小爹爹说得对，我以后一定也会和小爹爹一样聪明的。”
这傻乎乎的样子，林清都不想说他，摇摇头对着萧戾说道：“鸢哥儿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好，你多担待点。
我也不能时时陪在他身边提点他，在萧家你就是他最大的依靠，我不求你一辈子都对鸢哥儿同如今这般，但求你记得如今，即便日后你厌弃他了，也让他有个体面。
我的孩子我知道，鸢哥儿是懂事的，若真到了那一步，他必定不会让你为难。”
话题转变得太快，陆鸢一下子没赶上，不由地愣在了那里，怔怔地看着他们。
“不会有那一天，”萧戾握着陆鸢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林清，向他承诺道：“除非他背叛、或者要杀我，不然这辈子他不管犯了多大的错，我的枕边人只会是鸢儿，不会再有别人。”
在末世里见了太多的背叛与反目成仇、互相残杀，他觉得能找到一个可以彼此信任的人就已经是幸运了。
当然，要说他现在有多爱陆鸢，也不见得。
感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他喜欢小哥儿的漂亮、活泼、有趣，可也仅仅是喜欢，还没有到爱的程度。
或者准确一点来说，他也没爱过人，还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不过不管爱不爱，既然决定要在一起过一辈子了，那责任是不可避免的，该他承担的，他都会承担。
他说得太过绝对，林清却没有太过高兴，只是淡淡地笑着点点头，“你有心就好。”
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作为过来人，林清见过太多恩爱的人最后闹到休妻弃子、抛夫弃子……
他太清楚新婚燕尔时汉子什么都能承诺，但一年呢？五年呢？十年一辈子呢？
他的态度不算隐晦，单纯的陆鸢没看出来，萧戾却是察觉到了。
只是他也没有解释没什么，毕竟空口无凭的承诺和让人画饼充饥没什么区别，在承诺兑现之前都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不解释，不代表他就会什么都不做都不说。
借此事，他正好提出让林清搬去萧家之事，“小爹爹和我们一起住之后，不管是提点鸢儿，还是我怎么做，都可以亲自看着了。”
“对啊小爹爹，东西收拾好没有啊？没有的话我们一会帮你一起收拾。”陆鸢才是最盼着林清搬去萧家的人，“家里屋子都给你收拾好了，搬过去就能住了，以后咱们不用再受爷爷奶奶和大伯娘他们的气了！”
这回换林清愣住了，看着他们二人张了张口，好一会才皱眉说道：“这于理不合，我一个当岳爹，去儿婿家住几日也就罢了，哪能搬去儿婿家住的，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说着他摇了摇头，“不行，我不去，你们好好的，时不时来看看我就行了。
就算要去萧家住，也是等鸢哥儿有了身孕，我这个当爹爹的去照看他，或是等他生下孩子的时候，去照顾我的外孙。
别的时候不能去，不说别人戳我脊梁骨，就是萧家也会跟着被人笑话的。”
好好的谁希望骨肉分离呢？林清不是不想去萧家，而是不能去。
别人戳他脊梁骨他不怕，可鸢哥儿如今和萧四好好的，要是因为自己，以后二人之间出现了隔阂，那他是怎么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听他说不去，陆鸢急了，“小爹爹，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能骗人啊？不行不行，你都答应我了，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明年开春咱们就要举家搬迁了，小爹爹你现在不跟我们一起住陆家，难不成你到时候要留在杨柳村吗？你舍得以后再也看不到我了吗？
小爹爹，我不管，你都答应过我了，萧四也和爷奶他们都说好了，你这样不是让萧四也说话不算话吗？你不能这样的！”
其实哪有那么多不能，无非就是小哥儿仗着小爹爹宠自己罢了。
林清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萧家为什么要举家搬迁？”
要知道在这时候，除非活不下去了，不然没有几个人会愿意背井离乡的。
光是搬迁的路上就不知道有多少危险，还有背井离乡也意味着放弃家族庇护、祖产什么的。
萧家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举家搬迁？
“哎呀，差点忘了说了。”陆鸢一拍脑门，看了一眼萧戾，问他：“萧四你说？”
“鸢儿说吧，有什么漏了的我再补上。”萧戾拍拍他的手，无声地安抚他。
大抵是因为知道他在背后给自己兜底，小哥儿逐渐冷静下来，想了一会才缓缓将事情说了一遍。
“是这样的，萧四说……”
等他说完，萧戾捏了捏他的手，轻声在他耳边说道：“鸢儿说得很好。”
陆鸢脸红了红，不自在地瞥了眼对面，好在小爹爹并未注意到，不然该笑话他了。
而此时，林清正因为他所说的话而感到震惊，久久回不过神来。
干旱这种事，往往还可能伴随着蝗灾、饥荒。
如果朝廷愿意赈灾，那些当官的不贪他们还有活路。
可这里是凉州，是传闻中的不毛之地，如果朝廷不管，如果当官的贪污，等待他们的将是……
林清甚至都不敢去想那样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在剧烈跳动，好像随时要跳出来一样。
“所以……”林清双手用力捏着拳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点，“萧家是因为这件事举家搬迁？准备搬到哪里去？”
“京城，天子脚下。”萧戾神色镇定，“如今正在忙着迁户籍的事，小爹爹把户籍先迁到萧家。
等日后到了京城，过几年小爹爹若是想要自立门户，便重新把户籍从萧家迁出去，不过头几年还是留在萧家为好。
不管怎么说，人多始终有个照应，鸢儿有小爹爹陪着想来也会更开心。”
不得不说，萧戾确实很会抓人的软肋。
不管是自立门户，还是与陆鸢一起住，对林清都有着巨大的诱惑，尤其是在他条理清晰的推测之下。
背井离乡这种事，不是一时三刻就能下决断的，可林清仅仅考虑了片刻，只问了他一句，“萧家已经决定要搬走了是吗？”
萧戾点头，“是。”
“我知道了。”林清深吸口气，“我跟你们去萧家。”
闻言，陆鸢终于高兴起来，“我就知道小爹爹最舍不得我了！”
“对，我最舍不得你这个小哥儿了，谁让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呢？”林清好笑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肉，“快吃吧，吃完了跟我一起收拾东西搬家。”
“好！”陆鸢高兴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光是瞧着就让人知道他和自己的小爹爹感情很好。
萧戾看着他们，心道：这天底下还是爱孩子的父母更多，不是所有人都是生而不养、养而不教的。
林清是个行动派，吃完饭就开始收拾东西，也没有和萧戾客气，让陆鸢带着他一起。
不过东西并不多，一个时辰不到三人就收拾好了，萧戾让他们在家等着，自己去了萧老福家借牛车。
因为之前那包糕点，所以萧老福家里的孩子都很喜欢他，一听他说要借牛车，直接带着他去牵牛套牛车了。
“萧四哥用完再牵回来就是，我爷爷说过，你要用牛车的话，让咱们先给你用着。”
说话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汉子，瘦瘦高高的，有点黑，叫萧二柱，是萧老福的孙子。
萧戾也没和他客气，牵着牛车出门的时候，从怀里摸出提前准备好一把糖给他，“拿来甜甜嘴。”
“这……”萧二柱下意识看了眼身后，想要又不敢拿，“爷爷不让我们拿萧四哥的东西，你上次给的糕点已经很贵重了。”
村里人其实大多还是淳朴，除了比较八卦和容易听风就是雨，别的也还好。
萧戾没想过和这里的人深交，却也不至于连基本的人情往来都不做。
他把糖塞进萧二柱怀里，“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几颗糖，你爷爷要是说你，就说是我硬要给的。”
走了两步，他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回过头去，“对了，你家的酸菜还有没有？有的话问问你奶奶，能不能卖给我。”
“酸菜有啊，萧四哥你要多少，我给你捞就是，哪里用得着买。”萧二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都是自家地里的东西，不用买。”
然而萧戾很坚持，“你还是先问问你奶奶，我要的可不少。”
萧二柱有些迟疑，“萧四哥你要多少啊？”
“越多越好。”萧戾记得家里的老太太爱吃这一口，还夸过五奶奶的手艺。
他对吃的不挑，但是有更好的时候，自然是选更好的东西。
而且酸菜这东西，不管是直接下饭还是当配菜都可以，多买点到时候可以带去京城，想吃了就捞点。
实在不行还可以丢进空间的仓库，万一什么真的没菜吃，还能有东西用来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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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二柱这才点点头，“知道了萧四哥，我一会就去问奶奶。”
“好，我先走了。”萧戾刚坐上萧老福往日坐的位置，萧二柱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他想了下，也没急着走，“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连忙点点头，萧二柱跑到他旁边，有些紧张地问他：“萧四哥，你会赶牛车吗？要不我给你赶车？”
因为太高兴，所以他之前都忘了问问萧四哥会不会赶牛车了，这要是在路上人或者牛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给萧家和自己爷爷交代啊！
闻言，萧戾沉默了。
按道理来说，他是不会的，但架不住精神力强大，他本身也不算笨，因此学什么东西都快。
牛车他是没有赶过，但是……他还真会赶。
不过他会是他会，原身不会啊！
原身一个读书人，虽说农忙时也会下地一起干活，但要说牛车这东西，对方也是不会赶的。
在小汉子紧张的目光下，萧戾让开位置，自觉地往后面走，撒谎撒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我不会，还是你来吧。”
“哎！好嘞，萧四哥你坐好，我来赶牛车。”萧二柱笑着坐好，拿着细竹条在牛屁股上一抽，“萧四哥咱们是去哪啊？”
“陆家，给我岳爹搬家。”萧戾也没隐瞒，毕竟这种事也瞒不住。
不用想就知道，他们上午给林清搬家，这件事都不用到中午就能传遍整个杨柳村。
萧二柱疑惑地“啊”了一声，“搬家？林叔么要搬去哪里啊？好好的怎么就要搬走？”
“不是搬走。”萧戾解释，“只是先搬来萧家暂时住着。”
“啊？”萧二柱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这、这样啊？”
“嗯。”萧戾应了一声，没再说更多。
不管剧情里的天灾人祸会不会发生，他都管不了那么多人，也不想管。
说服萧家人和林清就费了一番功夫，然而能够说服他们的前提，都是因为他们与自己有所关系。
不然换一个村里的人，人家怕是都要觉得他疯了。
大概是因为刚刚问到了不好的事，接下来的一路萧二柱都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安安静静赶牛车，到了陆家也是什么都不问，跟在后面帮忙搬东西。
东西装了小半车，萧戾让林清和陆鸢坐在上面，自己则和萧二柱坐在前面。
因为不知道他们会今天搬，所以萧家一个人都没有，还是他们几人把东西搬进收拾出来的屋子。
搬完东西，萧戾让萧二柱先回去，顺便给他拿了包糕点，“酸菜的事你要是有空就来告诉我，忙的话我过几日再去你家。”
“知道了萧四哥，我会记着的，问了奶奶就来找你。”萧二柱嘿嘿傻笑着，赶着牛车走了。
下午，李金花回来，看到林清时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过去拉住他，“亲家你可是来了，你不知道，咱们都盼着你来呢！”
林清鲜少与其他人这般亲近，一开始有些不自在，不过在老太太的热情下，很快就聊得火热。
屋子里，萧戾陪着陆鸢站在窗后偷看，见状低头在他耳边低声笑了笑，“这下放心了吧？”
“嗯，放心了。”陆鸢揉了揉耳朵，将他推开一点，“痒，你别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