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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一闻千悟

作者:叹清萧字数:4528更新:2024-11-02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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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的身价在飙涨,“锦绣楼”的笑声也越发癫狂。

这里比“酒池肉林”要喧杂,却又不如“酒池肉林”纯粹。

初时,姑娘们的舞姿还有些观赏性,到了最后也成了一团靡乱。

沈安若终是走出了“锦绣楼”,她拖着疲倦的身子,脸色憔悴,眸光溃散。

明日,她就要随齐麟离开景都了,虽能再次见到爹爹沈天挐,但,她已无法再与齐麟好生相处。

或许,齐麟已很厌恶她,甚至已对她大失所望。

她很想告诉齐麟,自己并没有看上去那般柔弱,她也能杀伐决断,做到冷血无情。

但,那终是一种强撑,也绝不是好生度日的方式。

——世人大多讲究和气,得过且过,如此别人好,自己也能好。

——甭管对方是谁,哪怕再微不足道,只要生出了恨意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或许,他们没有至高的手段,但,他们却能做出最肮脏的事。

沈安若是纠结的,内心的钝痛感足以使她失去全部力气。

以至于她来到赵府后,一言不发,就算柳霖霖百般询问,她也始终沉默。

她渴望听到赵衍授课,她并不是好学,反倒是想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一向通透的赵衍似也瞧出了点什么,身为当朝太师,对于一些事他也尽在掌握。

他的脸上再次洋溢起慈善的微笑,在暖阁茶香下,他一卷在手,故事已徐徐而来。

“公元前342年,魏国派庞涓攻打韩国,孙膑再次采用围魏救赵的战术,率军袭击魏国首都大梁。庞涓收到魏国的告急文书,只好退兵回国。孙膑考虑到魏军自恃其勇,一定会轻视齐军,况且齐军早有怯战的名声,便命令魏国境内的齐军第一天埋设十万人的火灶,第二天减为五万个,第三天减为三万个,这便是“减灶计”。庞涓查看齐军留下的灶后非常高兴,想趁机收拾了齐军,就带队伍追了上去。”

“庞涓追到马陵时,天已经快黑了,为了追上齐军,他命令大军摸黑前行。忽然,前面的兵士报告说,路被树木堵住了。庞涓上前一看,发现树都倒在路中央,一棵树还被刮去了树皮,写上了“庞涓死于此树下!”的字样。庞涓醒悟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四周杀声震天,到处是齐国的兵士。庞涓走投无路,只得拔剑自杀。”

“这就是我手中卷书所记载的一段故事。不知你们发现没有,若只看这些记载,定会觉得庞涓平平无奇,甚至愚蠢至极。但,事实却是截然不同的,这段记载也大有抹黑庞涓之意...”

“庞涓乃无双隐士鬼谷子门下弟子,与孙膑是师兄弟。你们手中的《齐孙子》便就是孙膑所写。”

“其实,史书上所记载的很片面,也增加了不少个人情感。事实上,庞涓在随鬼谷子先生学艺期间,他与孙膑的关系极好,他也很呵护孙膑这个师弟。史书上说:“庞涓嫉妒孙膑”,这多少有些荒谬。庞涓此人,悟性极高,反观孙膑就多少有些笨拙了。所以,庞涓从不认为孙膑会是自己的威胁,也早于孙膑下山,做了魏惠王的大将军。”

“说到此处,我们就不得不再说说魏国了。在战国初期,魏国独强。魏文侯是文韬武略,魏武侯是东征西讨,为魏国奠定了不世之功。”

“魏惠王之所以能称王,也是沾了父亲魏武侯和爷爷魏文侯的光。说直白点,就是富二代,家族企业已经发展到一定规模了,且还具备了统一华夏的能力,在这个时候魏惠王接班了。”

“庞涓作为名师高徒,很受魏惠王器重。庞涓也没辜负魏惠王的期望,在战场上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待到庞涓威名远扬之刻,魏国的军力也走向了巅峰。”

“也正因如此,晚于庞涓下山的孙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师兄。这也是人之常情,谁在刚入世时,都想找个沾亲带故之人带带自己。庞涓得知孙膑意愿后,也极为高兴。”

“孙膑到魏国后,两人相处极好,常常商讨兵法。可,久而久之庞涓就有了一种错觉,那便是孙膑的计策总是略高一筹。孙膑自然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又何曾想过庞涓会因此埋下芥蒂。”

“然而,孙膑之所以每次提出的计策都要比庞涓的略胜一筹,也全因孙膑每每所提出的计策皆是在庞涓原定的计策上展开的。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庞涓已有了对应计策,孙膑也不过是在原有的计策上加以完善罢了。”

“这就很好理解了,就拿王妃您来说吧。比如,一个人已经对王妃您十分恭敬了,可他身边的谋士却告诉这人,“你除了对王妃恭敬外,还应该再做出一些更恭敬的举动来。”这般提议,本意是为锦上添花,可在庞涓看来却成了一种威胁。”

“单是威胁,庞涓还不至于毁掉孙膑,这其中也有一个导火索,而,这导火索就是‘六博棋’。六博棋不同于现下的围棋,它在春秋战国时期非常盛行。六博棋有:方、廉、楬、道、张、曲、诎、长、高九个行棋位置,对弈双方各有一枚“枭”子,其意也是“王”的意思;另有五枚棋子叫“散”,其意也是“卒”的意思。只要对方的“散”子挡道,那另一方的“散”子就无法前行,所以,彼此要想尽办法去堵对方的路,再用“枭”子去吃掉对方的“散”子。若想取胜,也要做到“枭”“散”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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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六博棋又以掷骰子的方式来决定可以将棋子放在何处,这就有些赌运气的成分了。谁的骰子掷得好,谁的“散”子就能先占道,从而也就决定了谁能率先杀掉对方的“枭”子,取得胜利。”

“有很长一段时间,庞涓都留孙膑于大梁,不知是不想让孙膑涉险,还是怕孙膑抢军功,总之,就给了孙膑能接触到魏惠王的机会。这魏惠王呢就和孙膑常玩六博棋,初入世的孙膑哪懂什么为人处事之道,那是常赢魏惠王。他不但赢,赢后还喜欢说教一番兵法谋略。”

“魏惠王也算有些肚量,也可能是不想开罪庞涓的原故,既要靠庞涓率军东征西讨,自然也要给其师弟孙膑几分薄面。索性,魏惠王就常与孙膑谈论兵法,久而久之他还真就越发觉得孙膑的兵法更好、更有道理了。”

“凡事,只要一思量出些道理来,就必会生事。你们想啊,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你们因一些感悟,就不想再过眼下的生活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一种改变?在变与不变间,又往往取决于是否有道理、理由是否充分。只要稍有改变,也必会对原本的事物提出质疑。”

“魏惠王也不例外,听多了孙膑的兵法谋略后,他就想对庞涓指手画脚了。他是王,庞涓是臣,按道理来说,他也有资格指手画脚。可,如果庞涓得知了那并不是王的本意,也不是王能想出来的,反倒是孙膑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庞涓身为大将军,在手握重兵下最忌讳君臣离心。魏惠王既因孙膑对他所做决策接连质疑,那他又如何能再留孙膑呢?”

“然,他还是心软了,因为他很清楚孙膑也是无心之举。他虽陷害孙膑,对其施以刖刑,削去了孙膑的膑骨,却还是留下了孙膑的性命。只要孙膑再难站起身子,也就做不了将军,更无法带兵打仗。如此,孙膑自也不会再是威胁。”

“但,庞涓又怎会想到,正是自己的妇人之仁,最终害死了自己...”

“唉~”赵衍骤然长叹,不断摇头,随之缓饮着茶水,似想歇上一歇。

柳霖霖也在这时晃动了一下沈安若的胳膊,微声道:“怪不得人们常说不能有“妇人之仁”,原来是因为会留下大患啊。可,“妇人之仁”四字也不该这样用啊,说到底不还是因为我们女人太善良,容易心软嘛...这也是一种好呀,怎就成了男人口中的坏呢?”

沈安若淡淡一笑,她虽侧眸看向柳霖霖,满脑却是齐麟。

——齐麟大概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要么直接灭了对方,要么就什么都不做,永远不会有中间值,也永远不会有例外。

赵衍稍作休息后,又继续道:“后来,孙膑被齐国所救,又得到了田忌的赏识。在庞涓率领魏军大举进犯赵国时,他便上书齐王,要为赵国解围,这也便有了最为着名的‘围魏救赵’。”

“老臣就不再讲述“围魏救赵”的整个过程了,今日我们单说一下人性。你们一定不解,魏军何其强大,都快攻破邯郸城了,为何最后还会大败呢?这说到底啊,还是“忠心”二字。”

“若无忠心,庞涓完全可以不管魏国,随便齐国折腾去。只要他能攻占邯郸,完全可以自立为王。可偏偏千百年来,忠诚最为可贵,忠诚也是为人的基本素养。若无忠诚,人将无信!若无忠诚,国将不国!庞涓明知返回增援魏王乃是下下之策,但,若魏国不保,他也必成千古罪人,再难容世。他此生功绩不但会化为泡影,还会遭受世人痛恨。”

“为人不能不忠,为人也不能无信。忠君报国是职责,护好百姓则是本分。但,史书上并没有对庞涓率兵回援做出赞誉,反而以败,言其过失。事实上,正是因为庞涓以性命为代价回援了魏国,魏惠王才有幸活到了八十一岁。”

“然,在马陵之战中庞涓也并非拔剑自杀。他在决定率兵回援之时,就已做好了十足准备,他只为解除魏国之困,在魏国还未解困前,又怎会拔剑自刎呢?”

“至于,孙膑所用的“减灶计”,庞涓自也能看破,孙膑有多少伎俩,他还是了如指掌的。确切地说,庞涓是被乱箭射死的,但,即便他死于乱箭之中,依然为魏国保留了大部分兵力,否则,魏国又怎能化险为夷...”

“熟读兵法的庞涓虽想到了孙膑会提前伏击他,但,他却没想到孙膑会使阴招。他依旧以原来的认知去看待孙膑,以为孙膑憨厚,不屑阴损的招数。可他却也着实忽略了一点,那便是孙膑在被他削去膑骨后,都不惜装疯卖傻了,还能不性情大变吗?”

“马陵之战,孙膑胜在一改常态与出奇制胜上,孙膑自也很了解庞涓,所以,他不但将马陵道作为伏击点,还命令士兵砍断道路两旁的树木,挡在路中间,且还在树干上写下了七个大字。他明确告诉手下伏兵,只要看见火光,就立即发射弩箭。”

“结果,庞涓追到马陵道,发现被树木挡住了去路,又看到了横在眼前的树干上好似写着什么,他便命令士兵“钻火”,想看清到底写着何字。没曾想,火光一起,也暴露了他的位置,还没等他看清楚树干上的字,人就已死在了乱箭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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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庞涓没有令人燃火;再假如,庞涓没有隐约看到树干上的字迹,而是直接命令士兵将挡路的树木移开,那庞涓与孙膑之争,最终还真不一定鹿死谁手。”

“老臣想对王妃说的是,在自身危难之际,切不可做出多余之举,亦不可多生事端。一切以安稳为主,坚定最初目标,直奔而去,勿要被旁事或可有可无的细节所诱,从而改变初衷啊...”

沈安若闻言,微声喃喃道:“若换做齐麟,他大概也会率兵回援吧...哪怕不为君主,他也会护好百姓的。孙膑之谋与夫君在“锦绣楼”所用之策,应该都算是阳谋吧...”

赵衍怔眸,一脸诧异地看向沈安若,“什么...阳谋?”

他没能听清沈安若在说什么,柳霖霖却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柳霖霖当即捂上了沈安若的嘴,附耳道:“你以镇北王妃的身份,说着齐麟不为君主的言语,这可是大忌!无论齐麟会不会选择护卫君主,只要你方才的话传到陛下耳中,都会给齐麟带来大麻烦的!”

沈安若的身子猛然一震,她似也意识到了什么。

——是啊,她现在已是如假包换的镇北王妃,其一言一行也完全代表着齐麟的态度,她早已不再是那个“百无禁忌”的沈安若了...

“哦~”她拉长着声音,起身朝赵衍深深一揖,“学生只是觉得,孙膑所用计谋实属阳谋无疑。孙膑知道庞涓必会选择回援,庞涓也知道自己除了回援,别无出路。这本就是明面上的事,所以,最终成败全在细节,谁在细节上做得更好,谁也就能获胜。”

“这也恰恰印证了太傅方才所言——在危难之际一切以安稳为主,坚定最初目标,直奔而去,不可被旁事所误,亦不可改变初衷。”

赵衍闻言大笑,“王妃所言极是。王妃既能言出这些,定也已从中悟出了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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