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用猛烈炮火尽可能给我们造成损失,等他们的步兵过河后,就可以更容易击溃我们。”一个参谋抢着用他那一口浓重的陕西口音说。
说话的参谋叫李金昱,陕西临潼人,去年在学堂做教官时,滕毓藻还教过他,很聪明的一个学生,接受新知识很快,这也是滕毓藻点名让他做参谋的原因。
滕毓藻看向卫靖海,卫靖海知道这是滕毓藻在考究他们,同时也是在向他们传授战役指挥技能,想了想说道,“洋鬼子在他们步兵还没登岸就同时发起炮击,除了刚才明光所说的,应该还想摧毁我们可能存在的防御工事,以及掩护他们步兵渡河。”
滕毓藻点头说,“你们判断的都没错,联军在步兵渡河时同时发起炮击,你们说的这几种可能应该都包含在内,如果我们的部队都在树林宿营,遭到突然猛烈炮击后,再想组织部队冲出来,赶到既设阵地准备阻止他们蹬岸,就会有些力不从心,甚至会发生很大混乱。”
滕毓藻接着又说道,“可一般来说,如果要阻击联军渡河,最好的防御点是在河岸边,只要他们的步兵无法蹬岸,我们的阵地就是安全,可我们为什么不在河岸边设置阵地,而是在距离河岸几百米外的树林前设置阵地呢?”
时间还来得及,滕毓藻有意引导着几个参谋注意理解他在此处建立阵地的原因。
几人中唯一的那一个炮兵出身的参谋说道,“大人,白河并不宽,洋鬼子在对岸河岸边使用三十七毫米格鲁森炮,就可以平射击中咱们的机枪堡,所以咱们的预设阵地不能设在那里。”
卫靖海也点头说,“还有,租界里有用商船改装的炮舰,那上面的舰炮抵近河岸,能更准确地直射命中咱们的机枪堡,而咱们的防御阵地的支撑点正是这四个机枪堡垒,如果没有它们的支援,咱们的防御阵地坚持不了太久。”
见再无人说话,滕毓藻点头说,“你们说得很好,这一次把阻击阵地设在远离河岸的位置,最主要的,就是为了防止咱们的马克沁重机枪堡遭到联军的火炮抵近射击。”
“此外,咱们把阻击阵地设在远离河岸的位置还有一個好处。”
滕毓藻透过射击孔指着防御阵地前直到河边这一大片区域,“白河北岸的这一片河滩,滩涂平坦,其中还存在一些洼地,在接近咱们后面所在的这片树林时,地势才渐次抬高,在树林边缘,也就是咱们现在所在的区域设置阵地,射界最开阔,也最能发挥马克沁重机枪的火力。”
虽然马克沁重机枪给前任直隶总督李鸿章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可由于种种原因,下面的将领对于如何使用马克沁重机枪,以及如何才能发挥出它的最大威力还不是很了解,而且由于国内数量过少,下级军官们也同样对于这种被称为“寡妇制造者”的大杀器没有过多重视。
还是在1896年时,李鸿章去英国时,得知英国人发明了马克沁重机枪,到达英国后,李鸿章就迫不及待地亲自前往马克沁公司,观看马克沁重机枪的射击演示。
这次演示是由马克沁重机枪的发明者,马克沁本人亲自组织甚至亲自上场操纵重机枪,每挺马克沁重机枪在1分钟内可以发射子弹400发子弹给了李鸿章强烈的震撼,很想大批购买。
可随后,马克沁公司开出的价格却让李鸿章黯然神伤。
马克沁公司开出的售价是一挺马克沁机枪为300多英镑,而1000发子弹为150先令。
按当时的汇率计算,1英镑约等于15两白银,300英镑也就是4500两白银,再加上每日不计其数的子弹消耗,其巨大的支出是直隶陆军绝对消耗不起的。
要知道这时刚刚经历甲午战败,付出大量赔款,北洋想要重建陆军都面临巨大困难,哪里还能拿出大笔银子买这种昂贵的重机枪。
面对这个价格,李鸿章只能报之以无奈的叹息,李鸿章的这一声叹息中,夹杂着万般的无奈与辛酸,万般不舍的李鸿章,回国前还是咬牙买了十几挺马克沁机枪回去,并将其送到了国内创办的机械厂,想要将其仿制出来,只不过,真正仿制出可用的马克沁,还要再等十一年呢。
滕毓藻指着眼前的那挺德制马克沁水冷重机枪,“这种马克沁水冷重机的枪射程可达两千多米,在这里不仅可以将这里直至河边的滩涂全部覆盖,而且即便联军躲在其中的洼地里,也无法躲开咱们重机枪居高临下的扫射。”
“阵地设在这里,由于高度的原因,对于前面的射界几乎不存在死角,可以让它最大限度发挥出威力……”
滕毓藻正说着,“轰轰轰”突然几发炮弹落在重机枪堡附近,炸起大量的泥土铺天盖地落下来,甚至伸出射孔一小截的重机枪枪管都被碎石砸出声响。
卫靖海急忙拉着滕毓藻躲开射孔位置,紧张地高声喊道,“洋鬼子应该是发现了咱们的阻击阵地,开始炮击咱们这里了。”
果然,紧随其后,原本将身后树林炸得烟尘四起的炮弹开始转移炮击位置,炮弹很快就集中落到整条防御阵地上。
连续不断的炮击足足又持续了十分钟,其间甚至有一发炮弹就落在滕毓藻所在的这个重机枪堡的顶上,猛烈的爆炸就在耳边震耳欲聋地炸响,将重机枪堡的堡顶震得“嘎吱”作响,大量泥土从顶棚原木缝隙中“簌簌”落下,落了保内一众人满头满脸,这让滕毓藻也不由暗暗捏了一把汗。
不过,滕毓藻很快就放下心来,他根据后世经验构筑的堡顶,成功抗住了这一发75毫米炮弹爆炸的冲击,除了顺着原木缝隙落下很多泥土,用铁线牢牢捆扎在一起的原木没有丝毫松散和断裂。
炮击刚一停歇,滕毓藻就听到战壕内传来尖利的哨子声,这是一团的各个排在招呼自己的士兵进入阵地,从急促的哨音中听得出,吹哨子的排长们都十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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